“太阿,一起喝一杯?”

戏志才拢了拢身的鹅毛大氅,叫住了已经走向另一岔路口的陈玄。

“主公赠我一瓮十年杜康,我藏了许久。

“其实。

“倒不是我不想喝,也并非舍不得喝。

“而是每每酒虫脑,拿起此酒时欲痛饮一番时。

“我总会想,我一介布衣,而立之年仍功业未建,如何配得这美酒呢。

“便是饮了,恐怕也无甚滋味。

“今日见了太阿贤弟,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若还想等到建功立业之时再饮,怕是再也等不到那日了。”

陈玄平静地看着略有沮丧之感的戏志才,想着如何拒绝他的邀请,刚想开口。

戏志才却打断了他,道:

“太阿不要误会,我其实并不沮丧。”

戏志才走到了陈玄跟前,“与之相反,我如今很兴奋。”

“我兴奋于,在这个世家大族垄断了学问的时代,

“在这个小童让梨便能誉满天下的时代。

“仍然有如你这样的寒门士子,能够突破重重障碍,走到时代的前台,参与其中,搅弄风云。

“太阿你,是必然会搅弄出一番风云来的。

“与你相识仅此一日,我便已深知,我不如你远矣。

“可我心底,却实实在在地希望有更多你这样的人出现。”

戏志才顿了顿,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茫茫大雪。

“我不相信天生我才。

“我只相信天道酬勤。

“那瓮杜康,配不太阿,却能略解你我寒门之烦忧耳。”

陈玄愣了愣,对戏志才的交浅言深有些意外。

大概是因为与自己同出寒门,又自觉都是真正的智谋之士。

戏志才心底便认为,他与自己一定有着许多的共同语言。

自己一定也与他一样,背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涩。

自己一定也与他一样,是靠着无数次曲意逢迎的忍辱负重,

靠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寒窗苦读,才争取到了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

不然,自己一介寒门,何以迎娶蔡邕之女;

不然,自己一介寒门,何以能有今日让曹操与他都惊为天人的对时局与人心的洞见?

而其实这所谓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不过在世家贵胄手底下任事而已。

如曹操,如袁绍,如【八龙】、【八俊】、【八厨】、【神君】。

有人出生在罗马,而有人天生是骡马。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戏志才大概见过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

所以不忿于为何孔融之流让个梨便能成为天下美谈,不忿于寒门想出人头地为何就如此艰难。

现在自己却说,乱世已经来了。

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

就如同二百年前那样。

戏志才想用这瓮酒,想凭借这番交浅言深,与自己构建起一个由寒门建立起来的联盟。

至于戏志才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不得而知。

不过,这不重要。

“谢志才兄盛情,只是喝酒的话,就不必了。”

戏志才明显愣了愣,复又马笑言道:

“恕兄愚钝冒昧,不知贤弟竟不饮酒。

“如此,贤弟到我帐中同用饭食。

戏志才的结交之意已经是溢于言表,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陈玄再次摇了摇头。

戏志才皱眉,似乎有些气恼。

陈玄淡淡笑着,恳色道:

“志才兄不要误会。

“我知志才兄与我结交之意。

“但,非是我不愿意与志才兄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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