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仲夏,阴雨连绵,大雨一场接着一场。地里的杂草疯狂的生长着,都快盖过庄稼了。黍苗在大草的遮挡下,长得很是萎靡,无精打采的不茁壮。眼看就要影响收成了,两岸的百姓没有不着急的。阴雨多天过后,可能是老天下雨下累了,出现了难得的晴天,舒家庄的百姓们全体出动,都去田里除草。由于连续下雨,地里湿度太大,傍晚除的草,经过一晚上的湿气、露水,第二天又都活过来了。所以,尽管人们知道傍晚时干活比较凉快,但谁也不能贪图舒服,都是在早晨的时候就下地了,而且经常一干就直接过了晌午。除下的草在似火的骄阳下很快就枯萎死了。虽然经过连日的阴雨,但刚一晴天,仲夏的晌午的太阳就露出其狂暴的本质来,像火炉一样烤着人们,射向人们的后背和头脸。舒晏、芷馨、若馨三个也在田里帮着大人除草。他们三个的脸早就被晒得红红的黑黑的了,连舒晏眉宇间的胎记都不那么明显了。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润湿了他们脸上的泥土,细嫩的脸上一条一块的土和泥,不光是脸上,衣服上、鞋上也都是土,他们变成了三个小泥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可是他们毕竟还小。舒安和韩宁看到了,难免有些心疼。就冲他们喊道:“天太热了,你们三个去树荫下休息休息吧,别中暑了!”

“阿翁、韩伯父,你们也休息休息吧。”

舒晏他们实在是热得不行,一边说,一边跑到树荫下去了。

“嗯,你们先去树荫下等我们,我们一会就去,天实在是太热了。”

他们三个在树下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就在树下乘凉。互相看着对方的土脸发笑。芷馨跟舒晏学了一段时间的《论语,觉得没什么意思,满篇都是君子君子君子的,对于女孩子来讲真是枯燥,难怪父亲不教自己学《论语呢,还是《诗经比较唯美,朗朗上口。此时此刻她看到舒晏和若馨的小泥脸,联想到自己,想起《诗经中的一段诗句,不禁有些自嘲,拿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手如柔胰,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芷馨一边思索一边认真地写着:“这些字好难写啊。”

舒晏说道:“是啊,别说写了,能把这些字认全的人都不多。”

若馨不太懂,有些字还不认识,只是低着头看着,“晏哥哥,我姊姊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舒晏解释道:“这是形容一个女人容貌美丽,手像青草的嫩芽一样柔软,皮肤像凝结的油脂一样白嫩细腻,脖子像蝤蛴一样又细又白,牙齿像瓠瓜的子一样洁白整齐,宽阔的额头细细的眉毛,柔美的一笑,非常好看,美丽的眼眸在流盼。”

若馨听完,又看看姊姊现在的摸样,笑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施家庄园里有不少人在田里忙活着,和舒家庄的人一样。只不过那些人并没有真正施家的人,只是施家的田驺和佃户,田庄头在一旁监督着。庄园里的一座凉爽通风的凉亭里,主人施惠和儿子施得正在两张竹榻上悠闲地躺着。旁边五六个仆人给他们扇着扇子,旁边熏着香草,备着绿豆蜂蜜液。施惠、施得父子虽然穿着最凉爽的丝帛做成的衫子,但还是觉得热,敞胸露怀,魏晋的士族总是放荡不羁,不讲礼仪。施家并非只有这一处田产,只因这里紧邻汝河,有树,有田,有水,风景宜人,所以施惠一有空闲就会到这里休闲。施得因为舒晏和芷馨的关系也喜欢到这里来,但由于其父母警告他“士庶分明”,所以并不经常和舒晏、芷馨见面。

“田庄头。”

听见主人叫,田福急忙转回凉亭内,恭恭敬敬的站在竹榻旁:“在,家主。”

施惠慢悠悠地问道:“这舒家庄附近有几处水碓?”

“本地只有一处水碓。”

“这汝水两岸良田千顷,人口稠密,就只有一处水碓,那怎么够?”

“是是是,一座水碓显然是不够用,老百姓为了舂米,不得不日夜排队,水碓机日夜不停地运转。”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来建一座新的水碓呢?”

“回家主,这建水碓可不是说着玩的,连水碓机再加上机房,花费巨大,普通老百姓,合几家之力也是建不起的。”

“唔?那你说,我要在这汝河岸边建一座大型连机水碓,你看如何啊?”

田福赶忙回道:“那当然好,这大型连机水碓,恐怕整个汝阴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建得起,家主要是来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但可以解决老百姓舂米日夜排队之苦,最主要的,还可以带来巨大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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