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家,马上! ”

田春达一面对司机说,一面拨打田晓明的手机。虽然学校明令学生不得使用手机,但是鉴于家里的特殊情况,他没法儿给他们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田春达只能要求侄子与自己一起阳奉阴违,不过手机使用仅限于重要的时候。

田春达的弟弟田夏至是派出所的民警。最近因为抓捕罪犯受了重伤,正在住院。他的妻子在医院日夜护理他。两个儿子只好交给田春达夫妇照顾。

“谁啊? 我在上课。”

听到侄子的声音,尤其是 “上课”两个字,田春达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上课”是田夏至与田晓明约定的一个暗号, “上课”表示一切正常。而假如田晓明回答“我在写作业”,那么就表示电话另一边的情况不妙,比如正被人胁迫,环境复杂无法说真话等等。田晓明把这个暗语也告诉了伯伯田春达。

“你们现在在哪儿?”田春达问。

“公园。”田晓明想了想又补充,“就是华新街的那个。”

“带着你弟弟,马上到公园左边的建设银行等我。不管什么人过来跟你们说话都不要理,谁也别信,我很快就到了。”田春达嘱咐道。他还真不敢让他们单独回家,银行里有监控、有保安,人也少,即便已经被跟上了,那些人也多半不敢在银行动手。

“哦。”12岁的田晓明回答,接着又说, “伯伯,给你提个建议行吗? 下次你打电话的时候用暗语,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你在工作就是没事, 你要是说你在买东西,我就知道你不是自愿在说话了。这样行吧?”

田晓明一口气说完,仿佛怕速度慢了就会被田春达打断,语调里还憋着一股不满,想来这话是琢磨了很久了。

“好啊。”田春达失笑,放下电话,只觉五味杂陈。孩子太聪明和太懂事了,他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接着田春达给警察学院打了个电话,确定在那里讲课的妻子还在教研室,起码还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出来——没有罪犯会傻到闯警察学院的。田春达脑子里绷着的紧张神经这才略松了松。

田晓明把手里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他快步走向一直在视野中的弟弟田晓诚,玩碰碰车已经满头大汗的田晓诚正铆足了劲儿故意撞向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男孩,但却被一个比他小了两岁有余的小女孩给撞歪了方向。撞人的女孩自己被吓了一跳,向后靠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被撞

的田晓诚却高兴得咯咯大笑。

田晓明皱起眉头,一面焦虑地计算这一轮游戏结束的时间; 一面打量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尽管田春达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否则田春达不会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连家也不让他回。他知道,除了银行之外,博物馆也是一个可以得到安全保障的好地方。

手里拿着小孩外套而且眼神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成人是安全的。田晓明的眼神谨慎、仔细地扫过众人。两人一组、三五成群聊着天的成人也是安全的。至于那些完全专注于手机,看上去即便是地震来临也不会把他们从虚拟世界里拖出来的家伙更是安全的。田晓明为这些人叹了口气,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怪异。

他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一个把帽檐压低到看不清上半脸的男子,只能依稀从胳膊和大腿的强壮度判断出对方正处于壮年。田晓明故意盯着

对方,那人便转过头去,装出一副等人的架势,但不一会儿,田晓明便用眼角余光扫到那人又把头转过来盯着自己了。

田晓诚从碰碰车场地出来了,一脸的意犹未尽。

“哥,我还想再玩一场。”

“伯伯要带我们去更好玩的地方。”田晓明毫不犹豫地撒谎,因为他懒得解释,眼前的小家伙一问起问题来就停不住,嗓门又大,他不想满街的人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真的? 哪儿?” 田晓诚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表情已然是信了。田晓明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那是学霸看学渣的笑容。

“水上乐园。”

“噢也! ”

这时,一个拿卷筒冰淇淋的小男孩从田晓明兄弟俩面前走过,田晓明故意狠拉了田晓诚一把,使得田晓诚重心不稳地撞到了那小男孩的身上,田晓诚太好骗了,而且做事完全不过脑子,

成绩差倒是小事了,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才真让人头疼。田晓明想,现在去水上乐园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到了也该吃晚饭了,吃完了再进去还

能玩几分钟?

田晓诚显然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他拖着田晓明往公园门口走。

“伯伯 在 哪 儿 等我们?”

他 的 声 音 又 高 又尖,田晓明肯定,离他们二十米之内的人都听见 了,当 然 也 包 括 那家伙。

田晓明回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最重要的是别让对方有接近的机会,尽管人很多,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动手。

“哥 哥, 我 要 上厕所。”

田晓诚偏要给他出难题。公园的厕所都在僻静处,虽然人流不少,可是厕所却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万一给人弄晕在里面……田晓明打了个寒战,毕竟成人和小孩力量差异太大,不

得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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