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凉山,小院。

王庆端着酒坛,拍开封泥,赤焰倾倒,酒水鲜红如血,汩汩流出,不一会便成淡淡烟气,消散一空。

李阳、韦杉、韩红蕊、姜尚真、赵飞燕、黄硕等人悉数在场,神色黯然,沉默不语;元清远远站在一旁,形容萧索,目光呆滞,恍然若失。

一坛酒很快便倾倒一空,王庆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啪哧”一声将坛子摔得粉碎。

寥寄一壶酒,遥慰弃世魂。

伫立良久,王庆长吐一口气,回身扫了一圈,见元清形单影只,心中略奇,走到少年身边低声问道:“兄弟,怎么不见灵儿师妹?”

“灵儿走了。”元清低声回道,语气平淡如幽水,不过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离殇哀痛。

众人闻之皆面露异色,韦杉更是两步跑到元清跟前,大声问道:“师兄,什么叫‘灵儿走了’?师姐不是说还要五年才会走吗?那老道姑不也答应了吗?”

元清对其充耳不闻,怔怔望着天空,眼中大雾弥漫,仿佛与世隔绝。

韦杉还想追问,却见王庆拍了拍少年肩膀,一声轻叹,顿时明了。话到嘴边又被其生生咽下,眼中已现盈盈泪光。

韩红蕊见少年颓唐模样,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抽痛,不知不觉间红了眼。

“师弟可知灵儿师妹因何离去?”姜尚真心有戚然,犹豫再三,还是出口问道。

元清闻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月夜下少女动情而决绝的话语,顿时心如刀绞,过了半响才幽幽回道:“斩尘缘,还因果,寻道而去。”

黄硕听了眉头一皱,喃喃说道:“临战之时,却私自出离,未免有叛宗之嫌......”

话没说完,便觉利剑悬顶,锋锐剑意混着森森杀意直透脑宫,不禁头皮发麻,一身功法不运自动,霎时电光闪闪,雷蛇乱舞。

只见元清手持长剑,神色冰冷,周身灵光暴涨,剑意冲霄,正一步一步走来。

赵飞燕见状急忙高声喝道:“元清,你要做什么!”

王庆、李阳、韩红蕊三人也是一惊,并排拦在元清身前数丈,灵光闪闪,已然祭出护身法器,王庆更是大声说道:“师弟,冷静!”

韦杉见元清有异,未作他想便伸手上前,试图将其拦下,没成想连衣角都未碰到就被一道剑光被劈飞数丈。

好在她反应快,剑光尚未及体便祭出一片翠绿光幕挡了一下。饶是如此,小姑娘仍是一脸惊惧,口角带血,已受了不轻的伤。

姜尚真悄然站到黄硕身前,挥手布下层层防护,而后掐诀念咒。未几,只听得一声断喝,如铜钟大吕,浩浩荡荡,直击人心。

元清脚步立停,渐露清明之色,随后脸上一阵青红交替,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灵光消解,飞剑入袖,少年身形摇晃,深吸一口气后终是挺直站好,抱拳四顾,沉声说道:“诸位,抱歉。”

众人这才收了法器,纷纷围了上来,一脸关切;赵飞燕和黄硕戒心未除,仍站在远处。

就在这时,却听浑厚男声自各人身上传出:“玄元弟子听令,即刻前往议事殿。”

众人闻声一愣,互看一眼,也不多言,立即放出法器,向议事殿飞去。

议事殿内,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除了几支小队未归,余者悉数在场。

一炷香后,梅新伊现身殿内,私语之声立止,气氛也为之一肃。

只见其走至人前,屈指弹出数道灵光,虚空结幕,上面赫然写着“炼器”、“刻阵”、“立禁”等数个大字,其下则是诸多修士名讳以及相应的峰座名称。

“八派合议,欲与妖族决战北凉,故暂弃门户之别,由镜天宗司真人统一调度,各取所长,通力合作,共谋大计!各弟子即刻前往相应峰座,领命行事,不得怠慢,违者以叛宗论处!”梅新伊神色凛然,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修士拱手告退,继而人潮涌动,转眼已去了一大半。

元清看着榜单,王庆、李阳、韩红蕊被分去炼器,姜尚真、黄硕、赵飞燕被分去立禁,就连韦杉都被派去刻阵,唯独元清和朱灵儿,无事指派,连名字都不曾出现。

没过多久,殿内已是空空荡荡,只余元清一人。

梅新伊看了他一眼,挥手撤去光幕,一言不发,抬脚欲走。

少年心有疑惑,不禁躬身问道:“敢问师兄,为何没有在下名讳?”

梅新伊似乎没听见,脚步不停,几个闪动便出了大殿。

元清直起身来,疑虑更重,正要离去,却有传音入耳:“师弟莫急,门内自有安排。此外,掌门已知朱灵儿擅自离宗,但事关青叶上仙,便不予追究,师弟大可放心。”

少年静立片刻,末了一声轻叹,朝着殿门躬身一拜,随后出了大殿,御剑回到自己房中。

接下来的十余日,北凉山如熔炉重启,轰鸣阵阵,各色灵光交相呼应,结丹筑基修士成群结队在各峰之间穿梭,不时还能见到元婴真人进出大阵,端的是一派忙碌景象。

不过这一切都与元清毫无关系。

少年自回到小院起便再未出过房门,就那么端坐卧榻之上,无思无想,不眠不休,宛如石雕木刻。体内剑胚沉寂,识海剑影暗淡,灵台蒙尘,剑心亦不复通明。

期间韩红蕊和韦杉各来探望了一次,呼喊数声皆如石沉大海,静候半晌仍不见回应,无奈只能离去。

又过了几天,一道火光落在院内,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粗狂汉子,正是王庆。

刚一落地,王庆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兄弟,还在屋里呆着作甚!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空闲,又弄了几坛好酒,还不赶紧出来,陪我喝个痛快!”

等了半天,见无人应答,王庆沉吟片刻,而后大步走向元清房间,一把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张口欲骂。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他面前的少年,面如死水,神光灰暗,身上尽是沉沉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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