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厚恩,五郎唯万死以报。”

秦牧将他扶起,他于世上早无亲人,且自觉与这金五郎颇有缘,便道。

“五郎无亲故,若复自由之身,可从我秦姓,做我之兄弟也。”

金五郎哭泣不能止,哽咽道。

“我只一奴耳,阿郎何以垂爱若此。”

秦牧闻言,也是动容垂泪,道。

“若非陈国天子,我亦淮上一奴仆耳,安得作主人也?”

正在此时,有人一掌拍在秦牧肩头。

秦牧回首,只见是幢主冯慎,只听他道。

“好男儿,何故垂泪?”

“周将军稍后便至,与你家奴着甲列阵,勿令国中将军轻我辽东之士。”

秦牧终于反应过来,应了声遵命,便拉起金五郎往营中著甲去了。

————

不多时,釜山义士营中的军士俱已集结完毕。

樊毅被釜山营的临时军主、章昭达之子、现任巨济侯国相的章大宝引着,慢慢从军阵的前排走过。

他仔细打量着这些军士的神色、装备,乃至于他们的从奴,这是他分辨一支军队战力的办法。

他有时会同军士讲话,有时会拍拍兵士的衣甲,有时会拿过兵卒手中的装备验看。

这支“义军”成色不错。

樊毅在心头暗道了声。

忽而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其身边却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奴仆,那奴仆神采与旁人大异。

心道有趣之下,他命那小奴将弓弩取下,试射弩矢。

“嗖”、“嗖”、“嗖”

那小奴连发三矢,皆中靶心正中,技惊全场。

樊毅大喜过望,当即便问那小奴主人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卫士。

秦牧闻言自然应诺,章大宝亦是不便拦阻。

樊毅览过军旅,携了一兵一奴,便归来营舍,再见周罗睺。

周罗睺正在写着发给徐俭,请他抓紧撤走汉城百姓的急递,是以方才阅军,并未同行。

此间樊毅归舍,他恰好写完,见樊毅身边多出二人,他知晓,平州兵的质量,樊毅已然满意了,他笑道。

“智烈兄前时言,若平州兵堪用,则募二勇士还,何以但募一兵一奴?”

樊毅闻言,指着金五郎笑道。

“守战之事,得一神射之士,可敌勇夫百人,何以其为奴仆便轻视之。”

樊毅让二人出舍,他凑近周罗睺,低声言道。

“我观平州汉儿多配奴人,然奴人亦可用其战心,请仿东宁破流求之例,授我释奴为民之权。”

周罗睺自然知道司马申在流求释奴,进而大破流求国之事,他言道。

“平州与士卒有约,奴欲赎身,当须与主约定。此时释奴,恐失士伍之心。”

“幸而高丽人众,将军可与将士约,战事之后,国家将以二奴替其一奴。”

“至于奴人,将军可因形势而约之。”

樊毅闻言心中愈定。

凡战,能用将士死力,则必能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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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七年七月。

陈帝陈伯宗遣樊毅将兵入平州,百济、高丽闻之,愈惊惧,恐其谋略泄,于是相约提前举兵。

安东将军周罗睺与平州刺史徐俭,于北新罗故地行坚壁清野之策。

前时,异斯夫败亡后,周罗睺以北新罗近高丽,迁其民数万于国原以南,唯令兵士守坞堡数处,发其从奴牧马于北新罗故地,有马三万余匹。

平州贡马由是丰足,周罗睺因此建精骑兵五千人,士卒皆能汉话。

平州骑士,常越境掠高丽马匹,岁至二三千匹。

时马贩江南,匹八万钱,将士于是皆豪阔,平州众侯国大捕山中蛮夷,发卖众军为奴,二三岁间,蛮夷竟空。

高丽常被骑士侵扰,其边将以南朝事大,不敢抗御,高丽王因之常有南征之意。

此时平州得国中兵,愈稳固,高丽王惧,大发国内,将集国中兵七万,民夫十万,南征。

周罗睺得报,调北地精骑皆南下,命平州义士大集。

平州常备官兵,只六千人,其余皆为义士,义士皆能汉音,平时为民,战时征调,战胜,则有田亩、奴仆之赏。

周罗睺用兵常胜,义士常盼夷人多叛乱,以增家中田、奴之数。

此时,闻得征伐事起,平州百姓皆踊跃沸腾,甲兵之物,价数倍于前。

义士中皆流言,“高丽百济将国灭,我等取富贵唯在此时而已。”

八月。

百济举倾国之兵二万,百济王为帅,将攻陈。

周罗睺聚义士,去其羸弱,得二万五千余人,合平州官兵六千、东渡官兵五千,麾下计士卒三万六千余人。

周罗睺于是分义士一万二千人与樊毅,令其守国原城,自领将士一万八千人,击百济。

徐俭则领兵六千人,驻金安,为众军督粮草,备不测。

是月。

陈帝陈伯宗立沈婺华为淑媛、张丽华为婕妤,发府库钱,赏平州将士在江南之家人。

并遣使者运江南绢帛宣劳平州将士。

平州将士自是稍知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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