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寒风萧瑟,城门开启,一骑彪客悍马直入城堡,花飞尘落,城门严闭紧合。马靴踏地铮铮作响,一叶披风晃过小天、司徒哆嗦的身影,在天使等人注视之下进入中央大厅。

“雷大人——”骑士面朝纱帐双膝下跪,竟磕了一个响头:“属下不负大人厚望,终于学成归来!”

雷闷声沉缓吸了口茶:“动作要轻一点,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幻。”

“是!谨遵大人教诲——”骑士轻略抬头,笑容可掬。

“路上顺利吗。”

“托大人洪福,从南海到西部,末将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尤其到了我雷氏周边一带,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百年富饶,万世安宁,回家的感觉真好!”

雷咳嗽了一声:“嗯,你起来吧。”

“谢大人——”骑士默站片刻,转过笑脸依次朝雪紫、刹那和天使打招呼:“多日不见,阿紫、小刹还有菜刀,你们还是老样子啊。”

阿紫?小刹?在雷氏共事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么馊麻的称呼亏他叫得出口,雪紫和刹那不约而同撇起嘴,天使严肃回应:“菜刀已是过去,请叫我天使。”

幻孤立帐前,竟无人正眼视之,三雷一反常态沉默寡言,不知是对幻的习惯反应,还是对雷召回了幻表示不满,不过幻此次是得道而归,这学医的不管品性如何还是多少有些身份地位。

“真不好意思,各位深居简出的,没想到还是这么保守,情绪一点也不激昂。”幻稍作收敛,毕恭毕敬。

雷饮尽茶水,放下杯子:“天刹紫幻,从现在起,我要你们四个不遗余力继续追查粘粘家庭,家谱的线索更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

顶着雷氏精英最为光鲜的头衔——天刹紫幻,心怀各异的四人此刻却是感同身受,还以为雷将人聚齐有何用意,原来为的依旧只是一个家谱,却全然对恐怖势力的肆虐视而不见不以为然,既然他深信不疑粘粘家谱就藏匿在可可身上,为何还要百般周折声东击西,而不尽快下令牺牲掉那个嘴硬的丫头……

夜幕降临,雪仙小屋清幽的灯光点缀着湖岸,仙的卧室里,小雪正在接受全面细心的诊察,留候在客厅的亲友已为数不多,大家都很关注那位神秘动人的姑娘,这其中也包括了默默等待的埃里克。

仙一脸愁容走出卧室,表示小雪只是体弱并无大碍,休息一些时日便没事了。据小怜回忆,她和姐姐昼夜不停赶路,吃不饱,睡不暖,姐姐即便觉得累或者哪里不舒服也不愿讲出来。

带着对小雪的祝福,姐妹们又该辞行各回各家了,雪仙小屋每日上演聚散离合,屋前草地的每一场惜别仪式都别开生面,与春、仙、樱的依依抱别是必不可少的,时而伴有篝火舞会和烧烤盛宴,外界盛传春霞湖边有道佳景:每当入夜之时,雪仙小屋门前便美女如云,秀色可餐更胜湖光山色花语鸟鸣。

“不错,不错,传言是真的,这么多美女真让我大饱眼福,若能得其一也死而无憾,可我却全都想要该怎么办——”

一声毛骨悚然的冷笑穿破夜幕,湖水渐起风浪,峰少踏岸现身,本着征服粘粘十大美女的野心,峰少特意在夜深人静之际撤走散布密林中的罪恶组织所有人手,他孤身潜入可谓用心良苦,不过此刻雪仙小屋外除了李子和零这俩小子,又多了个甚是碍眼的护花使者埃里克,真是大煞风景,峰少先是惊疑,后发嗤笑,与埃里克对视之后目光转而落向了樱、春、仙、奈奈……

从他疯狂的眼神里已看不到一丝悔意的存在,他甚至不能像个屠夫那样在尸首面前忏悔,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埃里克目测峰少佩刀,默算其战斗力,出乎意料,竟远远超出他的保守估计:那个为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的家伙竟会突然变得这么强,难怪他会如此嚣张。

“峰少!你好大的胆子,还敢送上门来!”姐妹们围住峰少,今次绝不再放过他,誓为绣和伊伊报仇!

峰少红眼仰笑:“哼哼,哪位妹妹先过来,我快等不及了,不如一次十个,一起上吧?”

可恶啊,这厚颜无耻的男人一副贱模样简直气死姐妹们,小屋突然传出一声惊吼,小雪、小怜一前一后急奔出门,小雪气喘吁吁立在门口,她虚弱之身在极度愤怒中颤抖:“……峰少!”

夜色里的身形面容模糊不清,但峰少却惊辨出那喘息之中依然委婉动听的女人声音:“小雪?!”

分秒之间,小雪拔剑如风冲进包围圈,夺命之剑追砍峰少,一步一血刃,惊惶失色的峰少只是退闪,二人冲开剑阵,单打独斗到了湖边——

“小雪?你还活着?”

“你很不痛快是不是!我马上就会死,带你一起死!”

小雪猛刺一剑,被峰少急刀抽挡,刀光白热刺眼,峰少神情恍惚:“不!小雪!见到你活着,我不知有多高兴!”

“混蛋啊!”小雪剑法突变,多角度闪划将那男人贱恶手脚砍出数道伤口,小雪悲愤之情也已被激化到顶点。

“小雪,你听我说……”

煞白刀光连连退挡,峰少一脚踏进湖里,小雪跟下水去,冰冷的湖水沾触肌肤像针扎一样疼着她的身、痛着她的心,仇恨似烈火燃烧,必死之心怂恿虚弱之躯前进,手中寒剑闪耀深红之光——少女纯洁火烈的心啊,像这剑光一样燃烧升华吧,流尽最后一滴净血,呵护卑微的自己,守护无上的尊严吧!

峰少忽感不妙,挡开一剑跳逃开去,周身竟已被深红烈焰裹缠,湖面皆被浸染成红,背后传来一声尖锐鸟鸣,峰少转目慌视,一缕火红烈光跳窜而起,绕过头顶升入半空再转回,正面迎合小雪之剑化作一只火凤凰展翅疾飞,冲着峰少心口似炼狱之烈火发动猛攻!峰少挥汗转身划出一道白烈刀光,天空瞬间爆开红白烟火,被劈裂撕散的凤凰惨叫凄鸣,峰少慌忙收刀,为时已晚,白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横竖劈去——

“姐姐!”小怜心急如焚,眼看全无力气的小雪仰身落倒,危急之时,一个极身快影接抱住小雪并支出旋转剑鞘拦下了白刀锋芒,众亲大开眼界:那是埃里克!

小雪颤身松弛落入埃里克臂怀,她双眸悲怆轻合,绝望之泪飘溢洒烁,脆柔之身沉甸甸,刀光掩映若即若离的少女神形,成为空前震撼的视觉冲击,埃里克垂首凝视,他紧张得不能松手无法呼吸,他惟愿加倍守护这怀中温情,敢叫世间一切罪孽去忏悔!

“姐姐!”小怜从埃里克怀里接过小雪,埃里克返身面对峰少,花剑横于身前,缓褪剑鞘,一抹深幽蓝光从剑身蹿耀而出,峰少由方才的慌张瞬时转为惊疑冷静,小怜忧心忡忡:“主人!小心!”

蓝剑脱鞘拔劲闪冲,白刀起势厚积薄发——砰铛!蓝白锋芒交会撞击,雄起雄降,一个势如破竹,一个游刃有余,二人从浅水打到湖中央,湖面蓝白晖映,澎湃起浪,碎花裂纹好似漫天星辰,激斗增势不减,迅移至对岸,幽林落叶飞舞,刀光剑影追逐交织,跃过树梢拼杀而上,夜色为幕,星空为景,刀剑斩击碰撞拨洒出一片明丽云气。

“感觉是在作秀。”

“是吗?我只在乎谁会赢,嘿嘿。”

零和李子热衷于分析战况,雪仙小屋前的观战者们都屏息凝神,她们虽对埃里克的高超剑术赞不绝口,却也对峰少的凶猛实力倍感震惊。小雪在妹妹怀中醒来,她本想以死了却悲苦,偏偏又未能遂愿,哀莫大于心死,仇恨要她苟活于世,也许这是命中注定,难道埃里克能替她报仇雪恨?

流光似水,变幻多姿,蓝白冷光忽停忽动,一个长距离反冲互撞后猛然吸附静止在半空,刀剑随即断开纠缠,光团分崩离析,蓝光轻悠飘降湖岸,白光消隐卷起黑云潜入深林,阴风冷笑渐行渐远:“哼哼……”

小雪情急奋起直追,跑不了两步便浑身酸软瘫倒在埃里克身边,眼睁睁放走峰少,那挥之不去的丑恶嘴脸和回荡在耳边的诡笑简直让她痛不欲生。

“姐姐……主人……”冷清的湖岸只剩小怜的牵挂,陷入草丛里的蓝鞘寻剑而起,自动吸附收剑,埃里克仰望星空,一言不发,雪仙小屋沉浸在余光碎屑的渲染中,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夜晚的都市灯火通明,步行街,老茶馆,一曲怀旧之音奏罢,听者迷醉,歌里唱的大概是情缘之类,虽无特别之处,却能引起感怀伤愁者的共鸣。茶馆一角坐着两位神情悦然的斯文宾客,他们轻言细语,茶水几乎没有动过,两耳不闻窗外事,双方对谈判桌以外的世界仿佛已无动于衷,临近茶馆打烊,一份草拟而成的协议书终于在路西法和七月面前的茶桌上摊开,这便是几日来的磋商成果。

“差不多了……”路西法猛端茶杯一饮而尽,沉靠在椅子上,茶凉了,心也有点凉。

“什么叫‘差不多’,这种事可不能含糊,开不得玩笑啊。”七月轻茶一口,机警的目光盯住路西法。

“呵呵,就这么定了——”路西法拿起协议书略扫几眼,摇首思虑:“现在,得让它生效……”

“那就要看你的了。”七月转动晶莹剔透的茶杯,杯中倒映他的冷面:“你不是说可以轻易弄到年糕的签名吗?”

七月明显是在施压,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有再多无奈也已骑虎难下,路西法神情渐显浮躁:“兄弟有所不知,但凡代表粘粘官方协议的,除了年糕的签字还必须有一样东西,二者缺一不可。”

“那是什么?”

“粘粘官方印记。”

深夜的西部城堡笼罩在冷暗雾色里,噩梦来袭,女孩翻身转体满面虚汗,嘴里不停叫着“哥哥”,梦惊而起,漆黑的房门突被推开,冷风吹起了女孩的湿头发和长睡裙。

“谁!”女孩拉紧被子裹身坐起,看到门口站着个黑影,她惊惶喘气:“幻?”

人影默不作声静候佳音,远远使出个伸手动作:暴风骤起,吹扯床单被褥,一片粉红光晕撕开少女霓裳——

“——呜啊!”一团闪烁红物从她身体飞出,迅疾而准确地落入人影之手,狂风立止,散落的睡裙轻乱附着女孩发抖的肌肤,门口传来微弱满意之笑,荧光在手掌中显示出一枚印章的轮廓,红光映照出幻的模样——

“打扰你了,这个要拿去献给雷大人,呵呵——”幻手握印章不虚此行,转身踱门而去。

女孩失魂落魄卧床不起,她再也无法抑制满腔苦涩血泪,伤心欲绝:“对不起,哥哥,可可对不起你……”

星光璀璨,送走亲友之后的雪仙小屋重返午夜宁静,若展转难眠,唯与樱静卧相拥可享片刻安宁,柔吻一刻足抵万千喧嚣——

“我们做姐妹好吗,若若……”

“傻瓜,一直不都是么。”

“一对好姐妹,永不分离……”

“我答应你,但只是和你……你记住,我会找个适当的方式对你好的。”

平静的湖面微泛虹彩,漫漫星空倒影似调色盘,小雪微蹲湖边,桃红倩影在星宿画卷里恰如画龙点睛,一捧甘泉浇灌愁容,湖水清凉却洗不净烦忧,小雪颤立起身,湿热难忍,头痛欲裂,她断然拒绝留宿雪仙小屋,执意连夜追赶峰少,她带着小怜远离湖边进入茫茫林海,与姐妹俩随行的还有一人——任凭小雪百般拒绝却怎么也赶不走的埃里克。夜黑风急,原始森林广袤无际,足迹绵延不尽犹如深陷迷宫,小雪忿忿不平乱剑砍向四周草木——

“为什么不杀了他!”

“姐姐,主人他已经尽力了……”

“我很抱歉,小雪,我无法解释,只能说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发泄可以使心里畅快,你就针对我吧,杀了我也行,我绝无怨言。”

埃里克支出蓝鞘接住小雪的红剑,扶起折断的树枝,小雪颤冷之身几乎被埃里克支撑着。

“姐姐,你别为难主人啊……”小怜快急哭了,埃里克却还不动声色。

“唔嗯——”小雪轻手前推,哐的一声扔掉了剑,她不敢直视埃里克,扭头独自行去。

“主人明知道姐姐承受不起……”

“我无心的。”

小怜捡起姐姐的剑,与埃里克跟上小雪的脚步,尽量保持一段距离,让小雪冷静一会儿。

“主人,你要好好的,姐姐和我现在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小怜轻搂埃里克,倚在他肩膀。

“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好了快放手,你姐姐看到又该生气了。”埃里克拍了拍小怜,少女温湿娇弱之躯毫无顾忌的紧缠入怀,仿佛她马上就能安然入睡似的。

“不嘛……”小怜娇滴滴的埋头,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一字一句拖着长依久赖的音调:“主人,你都不知道小怜最近过得有多惨哦……”

埃里克搂住小怜,顿时感触万千:“对不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嗅着久经沙场的男人味道,小怜幸福的眼泪在埃里克怀中悄悄融散: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一定改,要像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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