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灯芯经由火星子一抽,吃饱了油支棱起来,和着穿堂风跳舞。

“妈,你至于嘛,”

乐风也是无奈,这个时代的老年人都是苦过来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用。

“你不想想,信用社的钱,是那么好用的吗?”

孙桂英说道,“这要抡古代,那就是衙门的钱,官府的钱,到时候还不上得利滚利,弄不好不得倾家荡产的啊。”

“妈,你说什么呀,”

乐风无奈道,“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我能借,当然就是有把握还能还上喽,”

“我不信,”

孙桂英执拗道,然后又回里屋去取出那个装钱的布袋子来,从里边数出150元钱来,拍给乐风,“这是你存我这儿的150块钱,上我这儿打马虎眼来的,明明欠信用社几万块呢,还在我面前装有钱。”

要不是孙桂英抖落出这150块钱来,乐风都忘记这事了。

乐风知道自家亲娘是个财迷,所以才把150块给妈存着,也是想着能给老人家一点心理安慰,让她心情能好点。

现在他刚签了贷款协议,这点钱也蒙不住孙桂英的眼睛了,疗效过期了。

“我哪里装了,”

乐风欲哭无泪,“就今天上午,县里一位老首长亲口告诉我的,咱们军区领导开口给我订了3000只抽水马桶呢,——我现在缺的是生产,只要能建厂,产量有了保证,赚钱根本不是问题,到时候把信用社的钱再还上就完事了。”

“说得轻巧,50000块呢,哪是说还就还的。”

孙桂英内心只有担忧,“还有你说的什么军区领导订购3000只马桶,这事我也不信,你一个泥腿子,谁认识你呀。”

乐风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沉默以对。

三人都看着煤油灯发呆。

“差点忘记了,”

过一会,发呆着的孙桂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一样,去筷子篓后面抽出一个信封来递给乐风,“上午送来的,给念来听听。”

一看落款地址写着“青城市”三个字,是三妹乐兰寄回来的信。

“你们舍不得拆啊?”

乐风边拆开信封。

“字认不全,看了也没个准数。”

乐兰去青城市读中专后,每个月写一封信回来,这是家里收到的第二封信。

乐风拿着信纸读给妈老汉儿听。

乐兰在信中大概讲述了一些自己的日常生活,言明学习生活都好,国家按月发放的26斤粮票和17元生活费都用不完,自己每月还能攒下2元钱,再三表示家里不用给她寄钱。

开始过集体生活,有点不适应,但也比刚入校时好太多了。

写到信的最后一段就跟第一封信内容如出一辙,由于这段跟乐风关联着,所以乐风特别提高了嗓门朗读起来:

“二哥,学校的学习生活氛围都还好,就是厕所不好,——公厕都是旱厕,跟我们家以前猪圈里的旱厕差不太多,统统是“脚踩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虽说现在天气在一天天变凉了,但还是觉得好臭啊。

“我真的是受不了了,我太想念我们家的抽水马桶了。

“一想到没有抽水马桶的日子要过整整5年,我就想哭。

“二哥,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学校装上马桶呀?”

乐风读完,心里默念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乘过飞机的人很难再接受绿皮火车了。

“妈,三妹叛变了,”

乐风举着信纸说道,“来信可没说想念你烧的菜,只说想念我的抽水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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