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引起一阵附和声。
夜崇光第一次没有在这种奉承中迷失自我,自命不凡起来。若非见识了白重九露的那一手郁轮袍,他肯定会道一句不足为惧,然后鼓动众人再进行一次新的围剿。
是以此时,面对众望所归的表情,他只能沉默不语,独自喝闷酒。
夜崇光的反常倒是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这个男子看起来才过而立之年,一袭兰色衣袍,衣襟处绣着空谷幽兰,他秀眉朗目,一派温文尔雅。听了众人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重楼兄。”他身边一个轻摇折扇的年轻俊俏公子朝他身边欠了身,压低嗓音开口,“我总算知道我爹怎么自己不来反而把我打发到这里的原因了。”
“明伦,慎言。”
俊俏公子正是潼川苏氏家主苏子昂的独子苏明伦。
潼川苏氏与金陵兰氏素来交好,又多了姻亲之好,这兰重楼与苏明伦虽不差几岁,可仔细算来还是他的长辈。可因为这苏明伦与金陵的兰二公子交好,又义结金兰,于是也随了他的辈分把长自己一辈的兰重楼当做大哥来对待了。
好在兰重楼为人并不迂腐刻板,也由着他去了。
“当初不是做的那么绝,此时又何必如此惧怕?”苏明伦折扇轻扇,不住摇头,以示对这群乌合之众的轻视。他躲在折扇背后与兰重楼低语,“重楼兄,今天神君的脸色似乎很差呀。”
“显而易见。”兰重楼也有些忧心,放下了酒杯。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苏明伦一脸无谓,“反正我们九重天当时不过是前去凑数的。一个人也没杀,一锭金子也没抢,即使要算账,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我记得当时还是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吧。”
“我这位祖父,精明圆滑,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其实早些年我们与白氏倒也有几分交情。直到白纸门出了那档子事,才断了来往。
“后来说要各大门派世家前去围剿白归一,祖父心里是左右为难的,觉得在与白氏没有任何仇怨的情况下就撕破脸有些不仁义,可既不能不给神君面子,也不能公然与各大世家为敌,于是就派了几个子侄装模作样前去比划了一下,好歹走了过场。”
“九重天向来不参与这种门派恩怨之争,一直都是中立为主。我听闻你可是与那白归一同时入的师门?”
“他师从青羊仙尊,我师从紫蟾真人。虽拜师不同,但也算师出同门。”
“那他为人如何?”
“为人如何?”苏明伦折扇轻摇,沉吟道,“重楼兄怎的不问重火兄?”
“多一个人的说辞,更中肯一些。”
“这么说您已经问过重火兄了?”苏明伦将折扇阖上,对话题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正则豪侠,逆则枭雄。”
“这话倒也中肯。”苏明伦将纸扇在手中阖了几下,“白归一这人,轻狂自傲,侠肝义胆。倒也是不可多见的人杰。”
“那怎么又被青羊仙尊逐出师门了呢?”
“他师成下山历练时和偷心圣手孟尝混在了一起。青羊仙尊数次要他与孟尝划清界限,他不为所动。所以一气之下就将他逐出师门了。”
“原来如此。”
“想当初鹿鸣剑白归一与留情剑孟尝双剑合璧,行侠仗义,倒也做了许多义举,得了不匪的侠名。可后来还是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歪门邪道。这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此时,有人前来敬酒,苏明伦起身应酬,“金宗主,杯子都拿不稳了,你还要与我喝吗?”
“哪里哪里。老朽不过才喝了三杯而已。哪里就拿不稳杯子了?”金宗主打了个酒嗝,“苏公子难得来这种场合,老朽一定要敬你一杯。”
苏明伦打开折扇掩面,笑得有些勉强,“我不胜酒力,不胜酒力。金宗主还是去和兰宗主喝吧。你们还可以一边商讨一下御敌策略。”
他说完,将一只酒壶藏在袖中,一溜烟跑了。
兰重楼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哑然失笑。
苏明伦从空气污浊的酒宴上脱身,自己一个人来到高高的护城墙上。
此时,圆月高悬,远处的清溪一片波光粼粼。他打开酒壶的盖子闷了一大口,喃喃道,“白兄啊白兄,除了我,谁还会在今时你的祭日想着你呢?”
说完复又摇头,“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你我干了这杯酒,管它乌七八糟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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