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果和秦士朗一人一个孩子抱着上了楼,把俩小人儿放到床上,大苗翻个身很快陷入沉睡,小苗却一直拽着丁果的衣服,扯都扯不开。丁果想去和姨妈打声招呼,又怕吵醒了孩子,坐着不敢动。秦士朗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了句“睡吧”,起身离开。

秦妈妈听到动静出现在门口,小声问秦士朗:“情绪怎么样?”

秦士朗说:“还好,挺平静的,就是孩子受了点惊吓。”

秦妈妈一咬牙:“别告诉你小姨妈。”

秦士朗点点头,送妈妈回了卧室。

丁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倒头便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一睁眼,她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昨晚的事。大苗估计跑出去找表哥玩去了,小苗仍旧拽着她的衣服睡得正熟,眼睛是红肿的,气息也有些不稳,还经常撇嘴。丁果亲亲她的额头,拿起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信息,丁果笑自己的期待和不死心,竟然还巴望着一个冷血动物能关心一下他的亲生儿女。

不知怎的,丁果那空白的脑子里就像开闸的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进许许多多结婚后的画面,没有好的全是坏的,新仇旧恨陈芝麻烂谷子,那些平日里刻意想回避、忘掉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控制不住。丁果的心突突地跳着,呼吸也逐渐急促,刚要给白子林打电话,一低头突然看到小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小苗是个爱哭鬼,全家人都知道,而白子林对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再哭把你扔掉”。小苗的哭是带层次的,真哭、假哭,小声啜泣、大声恸哭再到嚎哭,每天都能哭出很多种花样,但是这一次,却是全新的一种。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丁果的眼睛里却不断地流出泪来。

丁果受不了,抱起小苗哭出了声。小苗却异常得乖巧,用她的小手轻轻地拍着丁果的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哭吧,我不会把你扔掉的。”

丁果哭得更凶了,这一刻她才明白,或许她与白子林勉强维持的婚姻已经深深地伤害到了两个孩子。

丁果下定了决心。

隋靖失踪了。

从嫆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隋妈妈在跟她开玩笑。今天她和隋靖约好了定婚纱照,她早到了,隋靖没有出现她还以为只是因为堵车迟到。

婚纱店的服务员有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很没有眼力见,笑眯眯地将宣传册又往从嫆嫆的面前推了推,说您可以再选选,我们这不但有8888的,还有、……从嫆嫆伸出手制止了服务员的喋喋不休,转头问隋妈妈:“他为什么失踪?”

隋妈妈瞪着从嫆嫆一副气急败坏又莫名其妙的样子,毫不顾忌地反问从嫆嫆:“他外面有人了?”

从嫆嫆不相信老实巴交根正苗红一腔热血的人民教师隋靖会朝三暮四,但摇头的时候却又带上了一丝犹豫。这个世界,最靠不住的就是爱情,从嫆嫆习惯性地给自己留了点后路,Flag不能随便立,这是铁律。

隋妈妈瞪大了眼睛,半永久的美瞳线在松弛的眼皮撑开的那一刻露出了说黑不黑说绿不绿的颜色。从嫆嫆盯着这两根花了她老人家三千元的线先替她悲哀起来,守了半辈子寡,拼死拼活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大,甭说三千元的美瞳线,三十块钱的眼线笔也没买过。若不是想到儿子马上结婚,拆迁款马上到手,打死她都不会花这个钱。

拆迁款!

从嫆嫆突然警觉了起来,站起身的时候将表面简约实则奢华的相册差点带倒。服务员拯救的姿势有些夸张,想借此引起顾客的愧疚之心,有助于谈成这笔生意。但从嫆嫆还不是顾客,尤其是在得知未婚夫失踪的消息之后,十有八九短期之内她也成不了这里的顾客了。

从嫆嫆走得很急,刚进门时故意装出的优雅和大气全变成了慌乱,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要不成体统。隋妈妈在后面追,新做的羊毛卷头发被初夏的风吹乱了套,沙子进了眼睛都不敢揉一下,生怕未来的儿媳妇有个什么闪失。

从嫆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还没忘了将隋妈妈塞进后座,指挥着司机一路向小区驶去。

隋妈妈不知道从嫆嫆想要做什么,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敢问,以前的她习惯了看儿子的脸色,现在又将这种习惯延续到了儿媳身上。她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念了佛又求上帝,只希望儿子的失踪只是个玩笑,或者小两口因为房子的事情还在赌气,气消了也就回来了。

司机仿佛知道了从嫆嫆的急迫,一路疾驶到小区,接过钱的时候看着斑驳的墙上大大的“拆”字,不无感慨地叹着,发了发了,真是发了,一套房换两套多,还有补偿款,这样的好事儿!

从嫆嫆没有心思听司机的羡慕,下了车直往拆迁办的临时办事处冲。接近尾声,小而简陋的铁皮房远没有之前刚开始办手续时热闹,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住户凑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看到从嫆嫆奔进来立刻窃窃私语。从嫆嫆很快从杂乱的议论声中捕捉到了她想知道东西,他们说,她就是一拿到赔偿款就卷钱逃走的那位老师的未婚妻。

天应景得阴得厉害,铁皮房里的灯有气无力的发着光,让这间简陋的临时办公地点看上去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从嫆嫆的脚上像挂了一个千斤重的铁块,好不容易挪到了二号窗口,还没等询问,办事员便一脸同情地说:“隋老师只给他的母亲要了一套九十平米的回迁房,剩下的全以现金的形式在昨天上午已经发放到个人账户,二百二十万……”

瞧瞧,人家拆迁办的办事员就比婚纱店里的服务员专业多了,根本不用从嫆嫆开口,想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点都不用使心眼儿。从嫆嫆明白,拆迁办越干净利索少一些麻烦越好,一锤子买卖,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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