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雾气环绕在都城南方邻接的城池————尹城之中。在这特殊又敏感的时期,这种雾气更加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即使尹城早已习惯了每年里偶尔几天这样的浓雾,但整个尹城上下涌动着不安的氛围,这些白茫茫的雾气就变得比以往令人在意许多。
而心中最为不安的人,现在正端坐在尹城最华丽最富庶的府邸里。坐在高高的金椅上的他,手中握着茶杯。手指上剔透的玉扳指不经意间就在椅子的扶手上刮擦出了难听的声音,把他沉静平和的脸色惊起了波澜。
“九王爷,完全如您所料,城外的山路上已经出现了军队的身影。是月魔。”听完来人的汇报,座上之人轻哼了一声。
梁九王此刻高坐在金椅上,脸上完全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而他身边端坐着的两列心腹,此刻也安静地看着他。
“再怎么猖獗,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不待嫁闺中,等着才子侯王看上眼就算了,偏偏还要学她那愚蠢至极,轻纵怠慢的父亲。兵书未学,战策不读,女流之辈的愚蠢脑袋也就这点可怜的计谋了。”
梁九王向列位属下摊开手,属下们纷纷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此月浓雾,尹城又接在禹城之北。趁着浓雾突袭谁又会料想不到呢?浓雾中行军自然困难,私兵的军纪难以与我们的兵相提并论,估计走到门口都还要好几个时辰。唯一的麻烦就是……”梁九王放下茶杯,用蓝色蝴蝶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掌,“都城的陈与之。各位觉得,他会趁此机会南北夹击吗?”
“王爷,在下愚见,这是不会发生的。陈将军心高气傲,汇聚在他麾下的干将大都爱他一身正气…..这样的人,我认为他不会利用月魔来犯的机会,以免污了他的好名声。”有人在下面应声道。
“王爷,在下有不同看法。所谓兵者,诡道也。如果是不顾一切地为了赢,区区名声应该也不在话下。问题是陈将军的兵力不可与我们媲美,他若在都城呈守备态势,我们一时还难以施展拳脚。但他若是主动地攻出来,趁人之危。一来是宣战天下的月魔也不会放过他,二来……”这位手下说着就噤声了,然而座位上的众人,无不向彼此传递着笑意。
梁九王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扳指,看着沉默微笑的众人,自己也展了笑意。
“诸位怎么不说了,莫不是怕府中还能有鬼?二来是,我们的兵力虽然难以迅速调配,但安插在都城内部的那一支精兵,就让他不得不回头了。”梁九王老谋深算的眼睛扫视着座上的面孔,然后又招呼了几人吩咐着城防的部署。
“王爷,万万不可轻敌!”在梁九王招呼完几个传令人下去之后,座上突然就站起了一位平日里知书达理的文职手下,他面色涨红,神情激动,“王爷我们为了入住都城,兵力的布置极度不集中。月魔取下禹城不费一兵一卒,我们也不清楚她究竟圈养了多少私兵。月魔此人灭绝人性,天下有知,王爷不应当把她视作花柳同盟那样走漏风声的松散叛军来看待。何况此时月魔同时对天下宣战,没有和陈将军与我方有任何接触合作的倾向。鄙人认为此人可能抱着玉碎之心……”
说话的文官因为紧张惶恐而低着头,语速也越来越快,丝毫没有注意梁九王已经走了下来。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梁九王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倒在地。
众人瞬间都放慢了呼吸,梁九王脸色极其难看,缓慢地收起了自己的手。
“新帝,一个逃跑的懦夫。月魔,一个无聊的妇道人家。”梁九王缓慢地朝椅子走回去,“剑四家,一群乌合之众。还有我那愚蠢的皇兄,以及罪该万死的凫羌……他们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梁九王缓慢地重新坐到了金椅上,而下面的人早已全部跪下。
“正好利用这个反贼让陈与之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让他知道扶持我那个废物侄子是多么可笑至极的行为。”梁九王看向自己手中的蓝帕,一瞬间有点失神,“然后再把我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跪着的属下都不敢吱声,晕倒的文官也没人拖走。梁九王又招呼了几个人上来。
“帮我查查西北演武堂的那些兵什么时候能调过来,要快。顺便,帮我打探下在舒城玩的恒儿安不安全。”
梁九王刚吩咐完,其中就有一人扑通一下,跪倒在了金椅旁边。
“王,王爷。”
“怎么了?”梁九王睁大了眼睛,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少,少爷他,他前些日子甩开了家仆,自己带着钱去游山玩水了。”下人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报上来?现在情况多不安全啊?!快去给我查到他人在哪,把这个兔崽子给我喊回来!”梁九王非常愤怒地说道。
“已经查到了,少爷在,在。”跪在地上的人全身都开始发抖了,“在禹城!”
瞬间,整个房间里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梁九王感觉浑身上下失去了气力,瘫倒在了华丽金黄的椅子上。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诗句念到这里,正在舞剑的柳令月停下了,她似乎不想念出听起来有些泄气的后句。此时的她在苏辰眼里就是与无能为力,叹息,怅然之类的消极情绪完全就是不沾边的形象,因为她的舞剑大开大合,优雅又张狂,仅仅只是看着,就让自己的武人之魂难以抗拒地心生崇拜。
“苏辰,去把那边抽屉里的黑色丝巾拿出来。”柳令月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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