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知多久,似乎外面透进来的天光都黯淡下去了,衡月才慢慢坐起身来。

她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就这般光着在龙床上坐了片刻,忽然抬头,看了看屋顶。

天花板上层层叠叠的帐幔叠下来,华丽得像是一场梦。

如今,梦或许也该醒了。

衡月走了一步,又停住。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不行,我不能……奴婢不能污了皇上的地方……”

回头茫然地寻了片刻,衡月也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她有些无所谓,随便扯了衾被裹住自己,然后便双目无神地往外走去。

死在哪里好呢?

衡月不想脏了楚今安的地方,也不愿意以后在紫宸殿的楚今安或许偶尔想起她的时候,所能想到的却是她的死状。

那一定很难看。

悄悄的死在一个别人能找到、但暂时又不会来打扰她的地方好了。

衡月思来想去,片刻后,脚步一转便往自己从前的住处走去。

那里,据说是被封了。

大约许久没人住了,死在那里,应该不会惹人讨厌。

她就这么随意地裹着一条金黄色的锦被,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眼神放空地绕过紫宸殿前的回廊,慢吞吞地走到了自己曾住过的地方。

也好在这会儿已是子时前后,大明宫中没什么人走动了,衡月一路走来,竟也没人看到。

守着她的暗卫原以为她又要在紫宸殿待上一晚,又不敢监视皇上住所,早就离开;

楚今安睡去了衡月没住过的侧殿,说是去睡,却到此时依旧在辗转反侧,廖忠就守在一边,心急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青寻已经陷入深眠,旁边还放着她准备明日给衡月送去的小点心。

这一切,衡月都不知。

她幽魂似的回到自己曾经在大明宫的住处,定定看了那门上贴着的封条片刻,抬手,缓缓推开了门。

“撕拉”一声之后,沉重的“吱呀”门响在寂静的夜晚响起,衡月置若罔闻,抬脚便走了进去。

将近一个月无人居住的房间略有浮尘,但不算太脏,却是极乱。

衡月看着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脚下微顿,之后却又无所谓地垂下眸。

将死之人了,倒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

她忽然看到自己的胳膊。

裸露的、白色的胳膊,让衡月“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忘记穿衣服了。

这般死去,岂不是很丢人?

衡月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己曾经的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都被随意地丢了出来,但还有几件依旧凌乱地塞在柜子里,大约是有些脏的,但也能穿。

衡月挑了一身出来,穿好后,怔怔看着这身属于大明宫女官的衣服片刻,又垂下眸去。

可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选了一根最结实的柱子,又将床上已经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寝单撕开系在一起。

长长的寝单拖在地上,衡月低头时,却正好看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底。

她顿了一下,盯着一块痕迹看了片刻,才恍惚想起,这里,应该有一个箱子,装着她做给楚今安的寝衣。

……楚今安拿到了吗?

衡月细想片刻,实在是许久没见他穿过寝衣了。

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楚今安怎么可能会穿她做的寝衣呢?

怕是直接丢掉,或者……连看都没看一眼吧。

衡月垂眸看了地上的印记片刻,又淡淡地移开眸子,继续抬头,去确定自己想要的位置。

但也是这么一抬头,衡月却看到自己从前床上挂着的一个平安符。

那针脚粗糙得很,像是不通针线的人随便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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