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过后是天气预报,再过后是焦点访谈。八点一到,电视机准时关闭。

号子里的人,基本没有准确的时间。只有到了看电视的时候,才知道是晚七点晚八点。

电视一关,照例又是坐板,静思已过,大约一个小时。

犯人们又回到自己固定的位置,盘腿而坐。周进也在最靠近厕所边的铺板上打坐。

打坐对于周进并不陌生。从上大学的时候起,他就跟在学校体育系的一位退休老教授后面学习打坐。

老教授名叫杨起隆,已经八十多岁了。周进是在早上晨练的时候与他相识的。每天早晨,周进都要围着学校操场跑上二十圈。

有一天长跑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都在往回跑躲雨的时候,周进发现一位老者摔倒在台阶边。他赶紧上前扶起,把他背到操场附近的一处屋子旁。老人并无大碍,只是扭了脚筋。这让周进很是惊奇。

老者告诉周进,他早就注意到他了。提醒他,每天早上剧烈地运动,其实也并不科学,要有急有缓,有刚有柔。老人要周进跟着他学习打坐,五心向天,学习吐纳之法。

几年下来,周进学习吐纳之法竟有小成。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无论工作多累,只要打坐一会儿,就能迅速恢复体力,保持旺盛的精力。

此时周进打坐在铺板上,脑子里一片澄明。只觉得丹田里一股气息,沿着任督二脉,不停地循环。

从昨天到现在,周进几乎没有合过眼,但是,气息运行几个周天下来,全身的劳累竟然一扫而光。

他倏然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几个光头在盯着他看。原来,号长竟已宣布,今天的坐板时间已经结束了。

正诧异间,只听得号长109一声轻喝:

“进入今晚的节目,把新来的家伙押上来。”

话音未落,周进的两条胳膊就被一旁的两位光头锁住。他刚要挣扎,却听得瘦猴在身边说道:

“每个新来的犯人,都得有这一遭,这也是规矩。过去叫杀威棒,现在叫过堂。”

过堂是犯人自娱自乐的一种方式。新犯人进来后,由老犯人对新来的按照公安或检察机关提审的程序进行审问,好在大家对这一套程序都已经历过,熟知了。

这样,一来可以杀杀新犯的锐气,好在号子里守规矩听安排;二来,整天坐床、学习、背监规,实在是无聊得很。看守所的管教们对犯人们的这一套也是心知肚明,只要不闹得过份,也就由他去了。

周进被押到号长109面前。旁边又是一声断喝:

“蹲下,双手抱头。”

周进依要求做了。

“姓名?”

“周进。匡吉周,前进的进。”

“犯了啥事儿?”

“杀人。”

“为啥杀人?”

“他欺负我女朋友。”

“怎么欺负的?你女朋友被他上了?”

周进一阵气闷。

“没有。”

“你小子挺有种啊?怎么杀的他?”

“一拳打死的。”

“我操,这么厉害?”

“别提了,遇到恶时辰,碰巧了。”

“被你杀的是什么人?”

“西城区市容监察大队二中队的队长韩永强。”

“我操,是他?他老子是公安局的韩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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