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流民荒道无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也在同时,此地被那洪流般的流民包围,围堵,但是那些流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恶口伸向同类,而是不断抢那马车上的粮食,以及十几马匹,但纵然如此,也架不住那成万的流民,渐渐的,那些后来的流民已经开始形成三面之势,将那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手掌,伸向了其他流民,也伸向了那些商贩....
尖叫声,绝望声,厮杀声,统统回荡在这片原本寂静的荒地....
宁若霜心中已经决定先行去江城,且也不忘余尘和余灵儿两人,四周环顾,在人流潮汐中,宁若霜终于看到了余尘和余灵儿的身影。
不过,宁若霜很快便发现余尘那片区域,似乎有点不对劲,只见那还带着黑纱帷帽的余尘,整个人一跃而起,站在那马车之上。
可能由于宁若霜的观望,林全见她还未立马动身,便有些着急,毕竟现在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换回许多人的生命,“宁姑娘不要再耽搁了,抓紧时间啊!”边说,目光也随着宁若霜的视线,同样也看到了站在马车顶篷上的余尘。
“宁姑娘,快叫上你的护卫,带你一起走吧....”林全见宁若霜还是没有动静,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女娃子怎么就不知道以大局为重呢?
“爹,你快看!”伴随着林穆的一声十分诧异的惊叫,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只见站在马车之上的余尘,盘腿而坐,此时,余尘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之中,嘶吼声、尖叫声,一切声音已经消失,无声中,余尘感觉万物都慢了下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当年在牧龙山上,师父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尘儿,心理学,只是让你感受人心本质第一步,人应有万相,一相又一相,如那万沙千石,一海一地,都在发生变化,人善有恶,人恶有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人不有,人应本万相,也亦应无相。
余尘此时脑海中不断浮现的过往尘事,桃花镇上,会整日乞讨为生,却还愿意救济他人的乞丐....有那书塾先生每日孜孜不倦教导孩童读书识字,背后却让自己的孩子以商为重...有一生爱钱如命的钱如命,却甘愿为那闻小二赎身千金...也有那怀中襁褓,被人买卖连转,却自不知....
而他们皆是常人,下面那些如恶鬼的流民也是常人,自己也是常人,世上皆常人,换言,每个人似那流民,不似那流民,流民皆我,我皆流民。
余尘缓缓睁开眼眸,目光发出丝丝金光,全身上下也在这时散发万丈光芒,好似那西方大佛,佛身有光却不刺眼。
“万生相。”余尘双手抬起,背后出现大千手之虚形,似那莲花绽放,身上光芒更甚,宛若那大日照空。
那双手并无内力的波动,却好似撑起了这片天空,在那一片阴霾中,拨出了希望,也是在这时,正在撕咬的流民逐渐停下了口中之齿,正在刀枪相向的镖客护卫,缓缓放下了手中沾满粘稠血液,已经卷刃的兵器。
心中万相,只余一相,恶念善念并存。
余尘好似已入另一种境界,自我,无他尔尔。
“万相有善恶,一心化三清,一切尽加吾身,心清经。”
心中低语,余尘整个人金光收敛,咚!咚!余尘此时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那心府的跳动,震动之声,宛若天地颤抖,千人万人,在不觉中,已被那千手之形暗自牵动身上清气,回归于余尘一心。
至此,万相现,心清成,一心毕。
还在抢着一块淌着血的马肉的少年,他名叫甘子,现在的他都还记得在前几个月的深冬,他和妹妹为了生存,将最后一块锅皮吃完后,开始啃树皮,挖树根,再到后面的吃土,吃石子,无物不吃,直到最后无物可吃....
而有一天他发现,原来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吃。
那天,自己出去找食物时回来后,发现跟自己一个从小长到大的同伴,口中正咬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肉块,不禁上去打笑道:“好哇你小子,居然自己一个人偷吃....对了,菱儿呢?”
....
此时,甘子抢到了那块马肉,随后,又看了一眼那对他来说宛若神仙,散发着耀眼光芒的身影,脸上虽没有太多的神采,但那眼眸中已有几分清明,少了之前的疯狂之色。
还有一些流民正大口吞咽粗粮米食,动作也慢了下来,与身边的人相互四目相对,不由回忆起对方之前那疯狂的动作,狰狞的面容,发出动物般的嘶吼,无言。
好像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天地彷佛都静了下来。
甘子见气氛如此,倒并未在意,只是左顾右盼,正找寻着一个人,一会后,目光一定,好像已经找到,只见他拿着那抢过来的马肉,往身上擦了擦那马血,小跑过去,甘子那本就因营养不够而没多少两肉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右手伸出,小心拉着那人的右手,往之前跑来的地方走去。
穿过一人又一人,好似完全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直至走到远离此处主官道的地方,两人那矮小瘦如薄纸的身影才默默继续向前去,还隐隐传来一段对话:
“菱儿来,这可是马肉,我们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肉哦。”
“真的吗,甘子哥,比之前的鸟肉还要好吃吗?”
“那当然,这可是马肉,鸟肉算什么,跟这比起来,那鸟肉就是粪屎一样。”
“我要我要,甘子哥我要吃比鸟肉还要好吃的马肉。”
“不急不急,菱儿慢慢吃,不要吃完了连马味都没尝出来....”
......
一个接一个的,流民们陆陆续续的返回到了自己原先的道路上,继续往前走着,而原先在主官道上的人们,因马都被吃的吃掉,跑的跑掉,也只能选择步行。
之后,流民荒道上出奇的头一遭再也没有嘈杂声,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当宁若霜来到余尘面前时,只看到余尘正被哭啼的余灵儿抱在怀中,还不当宁若霜道出心中的疑惑时,就被至今还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余尘,抬起手指的方向吸引望去。
那里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大家都在赶路而已...
“还不是都用脚来走路,何异哉?”
宁若霜听此,手中剑鞘掉地....哑口无言。
坎州,江城。
商业繁荣之地,主棉花,蚕丝,陶瓷等运送,也因离水冕城较近,因此也算经济发达,富饶的地域,每到年后的春分,江城中一些大家族,或者官员世家,都会为讨一个好彩头,而选择开仓赈粮,也算是在百姓口中积了德,毕竟这年头,除了钱,最宝贵的便是一个喊得出口的名声。
此时,在那江城西门,城墙之上,万山就在那着急的来回走动,此人身材臃肿矮小,身上还带着一把与这副身材完全不相匹配的长刀,拖沓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鼻下还留着两条小络腮胡,整个人看上去好不滑稽,一旁的士兵看了如此,忍不住发笑,“笑,再笑信不信万爷扣你俸禄...”说完,万山就拿起那把刀鞘,打在那士兵的头上,士兵牙呲咧嘴,可见那万山虽看上去矮小,可力道劲却不小。
“这怎么还没来呀,这都快午时了,按道理说早该到了呀,今年怎么回事。”万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那城墙外的马拦官道了。
原来,万山是江城西大门的总头头,每年春分,都是他为那些低贱的流民开放大门,且因为这个方向,流民最多,所以他也从中捞了不少油水,那些老爷就喜欢在这种事上分个高低,把面子看得比谁都重,而他就是来分哪家赈灾的先后顺序的,但是今年好处拿是拿了,可那最不该不出现的大批流民居然还没来,这可让他气煞也。
“这卑贱的流民咋还不来,我万爷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万山气的胡子都歪了,突然,“万...万爷,来..来了。”一道支支吾吾,似乎是钻石头缝里才崩出那么几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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