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两人虽然说的?不一致,但却都能肯定一件事?。
怕是北地出大事?了,否则以定北王治下的?严苛,断不可能出现底下兵丁公?然抢夺百姓粮财,而且不堪其扰只能迁徙的?事?。
崔舒若望着如鹅毛飘荡的?漫天雪花,眼中多了忧色。
比起这个,赵平娘却更关?注崔舒若手上的?布帛,命人打?开一看。
字迹群鸿戏海,一看便知晓是为饱读诗书?的?男子,只见上头写着,“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不知故人依旧否?”
赵平娘凑过来一看,忍不住笑道:“你何时同人去荷花池玩了,还引得人家特意写情诗来问你记不记得他。”
崔舒若将绢布卷起来,神情并?不兴奋。
写这个的?人,恐怕是崔神佑的?旧识,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崔舒若轻笑一声,算是对赵平娘的?回答,但她却没再理会绢布的?内容和送它来的?主人的?目的?。
而是问赵平娘道:“阿姐,你可知绵布?”
“嗯?”赵平娘一愣,“何谓绵布,闻所未闻。”
看来中原大地上,并?没有用棉花织布的?习惯,甚至棉花还不被人悉知,若是这样,她要是能寻来棉花,把棉布广泛推广,至少能庇佑穷苦的?百姓安稳过冬。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用得起动物皮毛,更能用银丝碳将满屋烘到?热浪涌动的?。
活字印刷术暂且不能用,高度酒的?配方送给了齐国公?,她也?该另寻他法来攒功德值,而非倚靠在之前并?州绣坊女工们那里每日得来的?功德值之上。
她记得棉花应该会生长?在光照充足的?地方,对温度要求比较高,建康这一带雨水充沛,似乎不适合棉花的?生长?。她可以先命人寻,再问问往来的?西域商人,说不准会有收获。
崔舒若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了,以至于后面?喝茶也?喝的?不是很?认真,说不上心不在焉,但并?不热切。
赵平娘见状还以为崔舒若是因为刚刚绢布上的?内容才如此神思不属,所以一个劲的?憋笑。回去的?时候,赵平娘还特地跳到?崔舒若的?马车上,笑眯眯的?同崔舒若说,若是想要见一见他人,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把她带上。
赵平娘还说她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不私奔或是情定终生,多见见人有什么不成?的?,建康儿郎虽好,但总要挑一挑才能捡着最好的?。
知道赵平娘估计是曲解了什么,崔舒若并?没有解释,因为说不准自己真有需要赵平娘护送的?时候。
况且,给她送绢布的?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在崔舒若怀疑送绢布的?人,究竟是何用意的?时候,坐在崔舒若她们对面?茶楼的?郑衡之,也?陷入迷茫。
他不可能认错崔神佑,可刚刚在对面?用茶的?女子确实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也?许世上真的?会有长?相相似之人,但绝无?可能完全相同。因为大多只是肉眼上相差无?几,可郑衡之从?崔神佑幼年起就帮她作画,骨相皮相,即便是一丁半点的?差异他也?能发觉。
但衡阳郡主崔舒若,确确实实和崔神佑完全相同。
她们就只能是一个人。
可郑衡之觉得不是,他太熟悉崔神佑了,小到?她笑起来时先弯的?眼睛还是唇,大到?用点心时喜欢先咬掉突出来的?部分……
一个人失忆了,可以改变性子,神情也?变得不同,可真的?能所有熟悉的?小习惯小动作都变了吗?
崔成?德可以通过崔舒若手心有小朱砂痣,同样喜爱吃甜来判断她是崔神佑。但郑衡之的?体贴细致绝非说说而已,他能发觉崔舒若喜欢的?是甜而不腻,神佑却是再甜的?东西也?不觉得腻。
他彻底陷入迷茫,已分辨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而回到?齐国公?府的?崔舒若,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在作画,是一种旁人没见过的?花,她让管事?出去采买,尽量找西域来的?客商,看看能否有认识并?且可以卖给她的?。
但一连几日都收效甚微。
因为胡人的?南下,中原大片土地狼烟四起,西域的?商人想过来也?变得不易。要知道胡人自己的?政权也?不稳固,别看他们杀起汉人来不留情,自相残杀时同样狠绝。
虽然寻找棉花的?事?情不顺利,但崔舒若并?没有气馁,她不是做梦能一蹴而就的?人,而是试着开始画压棉花的?种种器具。
棉花里头的?籽多,靠一点一点摘要耗费到?什么时候,还有如何变成?能用的?丝线,都是需要经过一道道工序的?,并?非嘴巴一张一闭,一切就迎刃而解。
她虽然是理科生,但也?做不到?随随便便就能画出何时的?尺寸。能知道这些?,还是靠她爷爷爱好广泛,动不动爱教她历史上有趣的?改革和带来广泛影响的?变动。
而衣被天下得黄道婆,自然也?在其列,她改造和制造的?机具,崔舒若勉强有点印象,过了这么多年,依稀记得大概的?轮廓。
在崔舒若陷入回忆,不停的?浪费纸张时,婢女们却闲聊起前院的?事?。
说是郑十三郎最近日日带着他堂兄郑衡之到?赵巍衡那借书?看,说是借书?,带回去寻人抄录一份也?就是了,何必要如此麻烦。
说不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是不知道府上两位娘子,就是是冲着谁去的?。不过,两位郑家郎君都是建康城里难得的?才俊了。郑十三郎虽比郑衡之略逊色些?,但也?说得上是俊爽有风姿。
而且两位郎君,不管拎哪个出来,和娘子们都是相配的?。
崔舒若听着,却觉察出不同来。
郑衡之……就是崔神佑自幼定下亲事?的?未婚夫。
那么,当日给她送去绢布的?,就是他吗?
崔舒若不会真以为对方只是来借书?的?,明显只是幌子,齐国公?府藏书?再多,能叫传承了数百年的?荥阳郑氏的?子弟痴迷么?
对方已如此明显,崔舒若自然是要圆一圆他意的?。
崔舒若唤来莺歌,向她询问前院的?事?,后来又?让她去弄清楚郑衡之每日都是何时去赵巍衡院子里的?。
这点小事?对家生子的?鹦哥而言,简单得很?,但她更好奇的?是自家郡主娘娘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外男有意。
难不成?……
正好的?年纪,一个是权贵家中的?郡主,一个是高门世家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但鹦哥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提醒自家主人一二。于是,她犹豫的?说道:“二娘子,您身边时短短少不了人的?,尤其是去外院,少说身边也?得跟着十几个人,若是有何事?,夫人怕是第一个就知道了。”
她的?委婉提醒崔舒若听懂了,但却并?不在意,而是淡淡笑着,“嗯,我心中有数,你只管打?听清楚就是。”
鹦哥咬了咬唇,屈膝应是,然后便出门打?听去了。
崔舒若十分坦然,她对郑衡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那是崔神佑两情相悦的?男子,不是她的?。即便是窦夫人真的?问了,她也?会另寻由头说清楚。在儿女亲事?上,窦夫人因为自己当年的?无?可奈何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对女儿们一贯优待。
没见赵平娘过了年都要二十了,亲事?还是没定下吗?
这个年纪,换作一般的?贵女,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虽说宗室跟皇族的?女子出嫁都晚,但再晚最多不过是十八九岁,赵平娘再耽误下去就错过花期了。
为此,窦夫人没少忧心,近来叹气都变多了。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眉目,出挑的?郎君选了不少,可要么文弱赵平娘不喜欢,要么高壮武艺强可人却粗鄙了些?,窦夫人看不上。
一时间就僵住了。
可要让窦夫人捏着鼻子往下挑的?话,她也?不甘心。自己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又?是郡主,凭什么要挑身份低些?的?,来日出门交际,别的?贵女可怎么看赵平娘。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好消息的?,快要过年时,齐国公?不知收到?了谁家送来的?年礼,十分高兴,并?且私底下想窦夫人透露说平娘的?婚事?恐怕有着落了。
但多的?却又?不透露,非要等到?时候再说,气的?窦夫人大冬日嘴巴起泡。
这些?还是赵平娘跟崔舒若抱怨,崔舒若才知道的?。
赵平娘放言她到?时候反正是要亲自见见对方的?,还得试探试探他的?功夫,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晓得空谈的?人做郎婿。
崔舒若当然是大力支持,因为她知道赵平娘会称心如意的?。
赵平娘的?坚持,后来真换来了一位既武功不俗,又?万事?听她做主,家资颇丰的?郎婿。等到?后面?齐国公?造反时,对方甚至连牢骚都没有,当机立断变卖家产为齐国公?招兵买马。
反倒是崔舒若自己,当赵平娘问她想要寻什么样的?人时,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究竟。
可能,以崔舒若的?见识和要求,她很?难在这个时代寻到?称心如意的?人。
不纳姬妾只是最最基础的?,还要志气相投,彼此尊重。
赵巍衡跟孙宛娘已经是千古传唱的?帝后佳话,但赵巍衡照样妃嫔无?数,儿女众多。
崔舒若并?不指望能找到?众人眼里的?好郎婿,得到?了是锦上添花,得不到?也?无?妨,她只要能活得逍遥自在,恣意畅快就行。
而在鹦哥打?听清楚郑衡之去寻赵巍衡的?时辰后,崔舒若第二日就去了赵巍衡的?院子。
她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并?且崔舒若本人也?十分理直气壮。
因为赵巍衡还欠她一本《水经注!明明在迎亲那日说好要送给她的?,结果都过去多久啦,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崔舒若她要讨回来!!!
尽管主要目的?是去见郑衡之,但要回属于她的?《水经注也?相当重要。
等到?崔舒若真的?进?了赵巍衡的?院子时,果真撞见了在多宝阁下认真看书?的?郑衡之。他虽用的?是借口,但为人敦厚好学,却是实打?实的?静心读书?,每翻一页,都必定是已仔细阅览过。
崔舒若和他视线正好相撞,崔舒若对他屈膝一福神,他也?站起身,腰间温润羊脂玉顺势垂下,朝她低头拱手。
尽管崔舒若和崔神佑长?得一摸一样,郑衡之也?不曾失神的?一直盯着她瞧。在能看清崔舒若的?面?容后,他就刻意挪开些?目光,不叫崔舒若感觉被一直注视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因为崔舒若身边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婢女。
赵巍衡也?匆匆赶来,他没想到?崔舒若和郑衡之已经撞上了,赶忙打?圆场,“不想叫你们俩撞见了,不妨事?不妨事?,通家之好,彼此一见不算失礼,哈哈哈。”
在赵巍衡的?尴尬笑声中,郑衡之主动提出要去外头临湖的?亭子坐一坐,把地方腾给了兄妹俩。
赵巍衡看着郑衡之如修竹一般端正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欣赏赞叹,“衡之兄,真君子!”
回身看见崔舒若的?时候,态度就随意多了,不似对待客人还要端着些?。
“今日怎么想到?来寻我了?”
崔舒若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盯得赵巍衡背后一凉,“看来三哥贵人多忘事?啊,妹妹还是得提醒一二。
迎亲当日说好的?《水经注呢?”
面?对崔舒若的?质问,赵巍衡显然也?想起此事?,他不免气虚,但还是努力支棱起哥哥的?架子,“这书?厚重,看起来费眼,不如我寻些?民间奇异志给你,还有坊间的?话本子,都很?有意思。”
崔舒若任凭赵巍衡想方设法的?劝说,就是不开口,静静的?看着他微笑。
最后赵巍衡只好偃旗息鼓,“好吧,那你看书?时,一定要谨慎仔细,千万不能边吃边看……”
他一边不厌其烦的?叮嘱,一边带着崔舒若去取书?。
临走前,赵巍衡还依依不舍,目送着崔舒若离开。
当然,他舍不得不是崔舒若,是他珍藏的?全套《水经注。
而崔舒若得到?《水经注后,由于刚刚的?斗智斗勇,让她对书?的?喜爱更上一层楼,整个人透着胜利后的?春风得意,走路时眉眼都带着笑,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这样自信、神采飞扬的?模样,在信奉娴静内敛的?世家女身上很?少能见到?。
坐在亭子里的?郑衡之,不知何时放下书?,静静的?注视着崔舒若。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最开始见到?崔舒若时的?心神激荡和喜色。
他像是看待陌生人一样,审视着她。
也?许是郑衡之的?目光太过明显,崔舒若侧过头,也?望向了她。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望着郑衡之的?方向,竟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身边的?婢女里,鹦哥自以为知道娘子的?心思,雁容和雀音胆子小,从?来不敢违逆她的?主意,独独一个行雪也?有眼色的?很?,只会在该劝谏的?时候劝谏。
至于其他小婢女们,没见到?行雪她们都不说话吗,即便是犹疑对望,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崔舒若朝外男走去。
等到?了亭子里时,其他婢女都侍立在外头,仅仅是行雪她们四个跟着进?来了。崔舒若坐下后,她的?目光打?量过郑衡之,注意到?了那近乎自嘲的?笑,崔舒若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让行雪她们也?都出去。
这下连鹦哥都犹豫了,虽说四下空旷,可毕竟孤男寡女,正好共处一个亭子里。结果这回竟是行雪率先动的?身,她如同真正的?婢子那样,遵循主人的?吩咐,连问也?不问,屈膝退下。
有行雪带头,其余的?婢女再犹豫就显得不敬崔舒若了,于是也?都跟着退下。
等她们都走后,郑衡之看着她,突然开口道:“你不是神佑。”
崔舒若却说,“我是,但也?不是。”
郑衡之尽量维持冷静,独独是置于膝前紧握到?青筋暴起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思。但他自幼养成?的?仪态风骨仍在,只是注视着崔舒若,等待她的?解释。
崔舒若的?脸上看不出神情,毫无?波澜,竟有些?不似人间客,“你来了数日,应当早就打?听过我的?底细。”
郑衡之点头,“夜梦仙人,被收为弟子,记不清前尘,还曾祈雨救并?州百姓。”
崔舒若颔首,玉白的?脖颈愈是显得如天鹅般雅致,“此非人力所能及。”
“你的?意思是?”郑衡之眉头皱起,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如你所想,崔神佑死了,如今活着的?依然是崔神佑。”崔舒若说了极为绕口的?话,但郑衡之依旧听懂了她的?话,神情一瞬悲恸。
崔舒若还在继续,“她的?死,也?非偶然。”
虽然当时的?崔神佑是被人丢弃,可实际上,她应该在崔舒若穿来之前就死了。
“你是说,有人害死了神佑!”郑衡之温文尔雅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他神情锐利,瞳孔放大。
崔舒若点头,她主动替郑衡之续了碗茶水,语气平淡的?问,“你要为她报仇吗?”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