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嫌我管得宽?”◎
沈遥凌原先最多只乘过画舫, 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上泛舟几轮,吹吹小风,最多不过是一个时辰, 便会回到岸上, 哪曾这样几日几夜地在海上飘荡过。
魏渔还能在船上看书, 她是不能了, 一点也看不了, 感觉低个头就随时要吐。
药已经喝了几轮, 却也只能压制少许,并不能根除,便只能尽量在外间坐着, 换换气息, 想着或许会好一点。
结果过得越久越难受。
看着旁人神采奕奕,沈遥凌也不想拖后腿。
在这种情形下, 别人的关心自然也就成了无用的负担。
仿佛总在提醒着她的软弱。
沈遥凌跑到一旁,深吸了两口气。
才能缓过劲来否定宁澹的说法。
“我没有。”
宁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犹疑的眸子:“……”
他原本以为沈遥凌最多只会捉弄人而不擅长撒谎,现在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她。
她其实很擅长,或者说,一直在练习。
她总是在习惯性地掩饰自己的胆怯,让人以为她真的有多么所向披靡,仿佛她真的从不会也从来不怕受伤。
宁澹只担心她会骗着骗着连自己也骗住。
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那天她私自下到潭水里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宁澹板起脸, 终于还是念叨出了迟到已久的教训。
“你明明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休息,为什么逞强?出行在外, 你最应该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而不是……”
沈遥凌脑瓜子嗡嗡的。
加上身体的不适, 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不耐烦。
捂紧耳朵转向一边,心不在焉地扔了一句:“宁公子,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宁澹声音骤然止住,好像被人在喉咙口上砍了一记手刀。
他心底浮躁,又一阵冰凉,看着沈遥凌想要责备她,结果发现自己其实连关怀她的资格都没有。
她现在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和他定下婚约的姑娘。
在这个世界,她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这些话,只会显得多余。
宁澹怔怔站了会儿,失魂落魄离开。
沈遥凌最终还是没忍住,跑到棚屋里木桶边吐了好一阵。
吐得七荤八素时,若青找过来了。
“小姐,宁公子说……啊呀!”
若青赶紧扶起快要趴倒在木桶旁的沈遥凌,给她递上茶水漱口,又帮她擦了擦脸。
心疼道:“小姐真是受苦了。”
沈遥凌心知这只能怪自己体质弱。
可能人在脆弱的时候就老是容易想七想八,她又想到了自己连海上的风浪都能让她这么难受是不是注定无法成功之类的昏话,好在及时打断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停了下来。
好在再行三日,船队终于靠岸。
沈遥凌神情麻木地下船。
看见不远处,喻崎昕在和一个背对着她的僧人说话。
喻崎昕神情愉悦,面颊上还挂着不太显眼的红晕。
沈遥凌脚步微顿,刻意换了个方向。
走近了,沈遥凌才看清楚。
同喻崎昕说话的那个人是蓝眼僧人,亚鹘。
这两人虽言语不通,还要带个译人,却也能有说有笑。
看来在她吐得天昏地暗的这几天里,亚鹘已与喻崎昕十分熟稔。
或许还不止喻崎昕。
亚鹘对沈遥凌笑笑,说了句什么。
这段时间沈遥凌一直有留心注意他们说话的一些常用词,亚鹘说的这句话又很简单,沈遥凌其实已经听懂大半。
但仍等着对方翻译。
“沈小姐,听说您这段时间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关心。”沈遥凌扯了个笑。
目光转过喻崎昕时,发现对方的脸色又变得不大好看。
欲言又止的,仿佛沈遥凌让她碍眼。
沈遥凌皱了皱眉。
走到休整处,沈遥凌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寻到了宁澹,便朝他挤过去。
小声地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觉得队伍中的气氛又大为不同了。
宁澹瞥她一眼。
“什么发生了什么。”
宁澹居然和她说起了绕口令,沈遥凌也来不及计较太多,用眼神暗示了一番。
原本在燕州被忽略了一回,应该将瓦都里僧人视作眼中钉的喻崎昕等人,与僧人一行倒是其乐融融。
见着自己时,反而横眉冷对。
她这阵子又根本没惹喻崎昕,自然觉得奇怪。
宁澹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没说话。
沈遥凌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你究竟知不知道?”
要是不知道她好去问别人。
宁澹冷飕飕的目光又低垂而来,声音闷闷的。
“你不是嫌我管得宽?”
沈遥凌:“……”
这话挺耳熟。
是她说的吗?
她当时应该也不是这个意思吧!
为何宁澹的语气里,像是有些委屈。
还没等她想明白,宁澹已经放下手臂走开。
十分冷淡地进了屋内。
怎么这样。
沈遥凌无奈,只好小跑几步,跟在了魏渔身后。
他们随着阿鲁国前来迎接的使臣穿过街道与闹市。
阿鲁国是一个小岛国,这是一个非常美的季节,海浪拍岸,白色的浪花与远处白色的建筑相得益彰。
民众们穿着简单,有的只拿一件简单的袍子从肩头裹到腰际,大部分人的衣裳都是灰黄色,鲜见有亮色。
这个国家的染料要么很稀缺,要么就被权贵掌握在手里。
沈遥凌正想着,没留神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撞在她腿上。
那小孩跟别人追逐打闹着,仰起头看她,眼皮很深,棕色的眼珠很大,一笑咧出两颗正好缺了的门牙:“洛巴!”
沈遥凌连忙回:“阿斯。”
前方引路的使臣回头,眼底有些惊喜。
用不太熟练的大偃话道:“这位小姐,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沈遥凌摇摇头:“只不过是路上学了两句。”
抱歉和没关系这种句子,还是经常能用到的。
“谢谢。”对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很高兴,我们的国主也会很高兴的。”
沈遥凌只当他是客套,也礼貌地露了个笑。
阿鲁国主迎接他们的地方在王宫门前。
王宫建在丘山顶,这一路上都是绵延不绝的石阶,所以没有办法乘车。
阿鲁国主身上虽着王服,头上的冠冕却有些奇怪。镶在其上的并非明珠或黄金,而是瓦都里教的徽识。
这是个神权和王权一统的小国。
因为国家小,人口少,这倒也不算意外。
魏渔身为外派使臣,上前一步将陛下的手谕拿出来,当众宣读后,呈给阿鲁国主。
阿鲁国主听完译者的传达,双手合十似乎表达了一些感谢,然后张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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