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没事了。”◎

“滴答。”

“啪啦。”

汗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时不时交替响起。

沈遥凌全神贯注捏着手中的石子,不动声色地仔细用指腹感受上面的纹路和小凹陷凸起。

而在旁人眼中, 她看起来像是只是在发呆而已。

沈遥凌面前, 几颗鹅卵石以奇诡的姿势连接到了一起。

海边的石块高低不平, 放到一块儿就会滑落。

可在沈遥凌的手下, 这些形状、重量完全不一致的石头, 一块块地重叠到了一起, 仿佛堆积木一般,一点点往上垒高,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

她面前的石头已经垒成了一根细细的石柱。

看上去宽窄不平, 摇摇欲坠。

却始终没有落倒。

旁边的人不由得看得入神。

沈遥凌接着拿起一块最大的石头, 在手中摆弄了一会儿。

不行的。

喻崎昕被缚住双手双脚,屏息盯着沈遥凌的动作。

不能用那一块, 那块石头太大了,一定会把石柱给压倒的。

可惜她的嘴也被堵住,无法开口提醒。

方才她真的以为沈遥凌疯了。

当她从亚鹘的婢女口中听闻,亚鹘这一路上欺骗了许多少女之后,喻崎昕的幻想就完全破灭了。

破灭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崩溃地想要逃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沈遥凌却突然说什么,她愿意信奉瓦都里。

喻崎昕差点涕泪横流,第一反应是沈遥凌也跟她一样疯魔了。

但后来再听着沈遥凌那一番胡说八道, 又看着沈遥凌的举动。

喻崎昕终于明白过来,沈遥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 即便知道沈遥凌的意图。

当她听着沈遥凌拿着一堆石子, 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她能让这些石子“长”得像椅子一样高的时候, 喻崎昕还是很想昏倒。

石头怎么能长个?

然而沈遥凌竟然不是胡说的。

她慢慢将那些滑不溜丢的石头垒到了一起,明明没有鱼胶,那些石头却也彼此相连,越垒越高。

竟当真慢慢逼近了椅子腿的高度。

可是,这又能怎样。

喻崎昕怀疑,只要沈遥凌垒的那堆石块倒下,她的所谓“神力”之说就会被戳穿,她们也将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沈遥凌拿着那块大石头,比划了一下。

喻崎昕无声地摇头。

然后沈遥凌手指翻转,将它竖了起来。

喻崎昕呆住了。

沈遥凌将那块大石头的一个尖端,立在了底下的小石头上。

就仿佛,是把一个重锤,立在了一根针尖上。

喻崎昕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沈遥凌慢慢地把手松开。

那块又宽又长的石头一丝摇晃也没有,稳稳地立在了石柱之上。

不可能。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以肉眼看去,所有的石头都像是悬浮在空中,虽然确实彼此相接着,但根本难以想象它们到底是如何保持平衡。

除了神力,这一切似乎再没有别的解释。

几个阿鲁国人看着这一幕,吱吱哇哇一阵乱叫,手舞足蹈,又叫又蹦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沈遥凌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叫他们安静,别震动了地板。

喻崎昕呆滞地缓慢眨眼。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阿鲁国人果然听了沈遥凌的话,闭上嘴安静下来。

沈遥凌全神贯注地接着往上立起接下来的石块。

终于,达到了椅子腿的高度。

沈遥凌如释重负。

抬起头对他们说:“看!”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沈遥凌的“神力”了。

那几个阿鲁国人简直是痛哭流涕,趴倒在地上好小心翼翼地围观着这座神迹。

越是看清细节就越是感到震撼。

沈遥凌偷偷地擦了把汗。

这其实是她以前无聊时爱玩的一个把戏。

她在王府里闲着没事干的时间很多,日复一日,春夏秋冬。

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一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哪怕只是看上去不那么平常。

垒石看上去很难,最终画面也震撼人心,但是其实是有技巧的。

每一块石头看似平滑,但其实有着细小的凹痕和凸起,如果能找到象鼎的三只脚一样,各立一方的三个凸起,则是最完美的落点。

只要能找到这些匹配的特征,就能把两块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石头连接到一块儿。

耐心摸索,慢慢试探,最后得到的成果就是看上去不可思议的“神迹”。

当然,沈遥凌是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来的。

那几个阿鲁国人神情激动地对沈遥凌喊着什么。

这回无需翻译,沈遥凌从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们的意图。

摆摆手,平和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这只是盘古神赐给我的一部分力量。他真正赐予我最重要的力量是一种信仰。”

沈遥凌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充满神秘。

才继续道:“——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一切皆有可能。”

那个大偃僧人一怔,转过头,将沈遥凌的话翻译给阿鲁国人听。

他们听完之后,面色一震,仿佛听到什么神秘的感召,直接拜倒在地。

对着沈遥凌口中大声呼喊起来。

沈遥凌被吓了一跳。

有些不淡定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大偃僧人也这个拜倒在地,向她解释。

“您展现了高超的神力,又说出了《神典扉页上的名言,您确实就是真神的化身。”

沈遥凌:“……”

其实那句话是她听亚鹘在大偃京城给人布道的时候说过的原话。

难道这就是骗人者恒被骗之。

沈遥凌也没想到这些人后劲这么大。

赶忙让他们起来,别拜了。

“现在我需要你们送我出去,并且帮助我和我的同行之人汇合。”沈遥凌端着威严的音调,问,“另外几个被关押的人在哪里?”

那几个阿鲁国人叽里咕噜地爬了起来。

大偃僧人躬身道:“我们带您去。”

沈遥凌心中长出一口气,等他们打开门解开她的束缚,便迫不及待地从笼子里走出来,到旁边给喻绮昕松绑。

刚解开喻绮昕脚上的绳子,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去哪里?”

熟悉的蹩脚的大偃话。

沈遥凌心中一凉。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亚鹘从门口进来。

他提前回来了,神色比之前更加阴狠。

喻绮昕看见他,面上闪过一阵复杂的恨意。

段儿已经躲了起来。

其余几个人向着亚鹘跪下,一边指着她一边说话。

“阿伯塔?”亚鹘似笑非笑地看来,沈遥凌知道他是在问,“真的吗”。

转向沈遥凌时,亚鹘又换成了大偃话。

“真神已经眷顾了你?”

跪在他身前的几人连连点头,语气狂热,不断地解释着。

然而下一瞬,一把弯刀弧光划过,将他们的头颅齐齐割断。

“啊!!——”

喻绮昕搂紧沈遥凌的胳膊惊声哭叫。

沈遥凌也浑身冰凉。

亚鹘走近,脸上已是疯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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