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带着弟弟到直不疑府上时,韩安国已经到了,众人见过礼,便在庭院中小憩。直不疑的夫人早逝,家里当家的是一个小妻。虽然小妻这种妾在汉代地位颇高,升堂见妻这种礼节并不适用于妾,招待贵人也不适用于妾。故直不疑并未安排小妻来招待韩安国和卫昭姐弟,席间也只有四人罢了。

因饮酒误事,且酿酒消耗大量的粮食,故汉初对酒管理很严格,酒是很珍贵的,基本上只有皇帝赏赐时才有机会喝到,故席间并未安排酒水。没有歌舞,也没有酒水,彼此之间又不甚熟悉,故这顿饭吃的就有点尴尬了,但除了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郑青外,所有人都假装自己怡然自得。

卫昭本以为今日宴席对面这两位巨佬有话要说,但目前两位还很沉得住气,倒让卫昭有点无语了,她本来就比较厌食,又很尴尬,只得假装照顾弟弟,不住在席间给弟弟布菜,郑青……很享受姐姐的照顾。

宴饮了一会儿,韩安国突然看向卫昭,然后开口道:“韩某有个不情之请。”

卫昭放下了筷子,做出恭听状,心里却念头飞转,韩安国能有什么请求呢?自己又能干什么?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就听到韩安国道:“韩某自幼读书,受梁孝王恩泽,入朝为官,如今已近不惑之年,却只为一介白身。”他叹了口气,“不瞒直公和长平侯,在下还想入朝为官,不甘碌碌终老。听闻长平侯受天道指引,韩某想请教……在下是否……与长安有缘?”

卫昭面无表情,心里直骂娘,这是找自己算命?自己这神棍的身份,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可能去掉了?自己干脆手绘一套塔罗牌好了,算卦可以自己抽卡,然后又觉得不太好,这种迷信不要培养,万一都信苍天信鬼神了就更麻烦了。中国人嘛,万事靠自己,靠老天算什么本事。

不过这大汉人可真直白,想当官说的这么直白,这年头似乎完全不觉得追求功名利禄是什么可耻的事,都是正大光明的,这让卫昭真觉得有些不习惯。

卫昭脑子转的飞快,她觉得韩安国这话问的内藏玄机,这有缘两个字用的着实巧妙,这想当官来首都不是很正常嘛,我跟你说没缘,难道你就不来首都了?突然,卫昭脑中清明——她又搞混了。

汉初中央权力并无后世封建王朝那样集中,她知道汉武帝在历史的地位,所以从没想过其他,可这年代其他人可不知道,七王之乱刚过去也没多久,诸侯王势力还是有一些的,这时候骑墙,也不是不可能啊。

只是不知道韩安国想骑谁的墙,只得含糊试探道:“将军大才,是金子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嘛。”心里却想,你现在不入伙,以后可能就高攀不上了,不过历史上,好像韩安国是入伙汉武帝了吧?

韩安国觉得这说法新鲜,但他好歹是个武将,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看卫昭含糊地不愿直说,便开口说明:“在下为官多年,却多在地方,从未在中枢……不知……”

卫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要参政议政,最好还是在中央。陛下仿佛天日昭昭,必成千古雄主。”随后,卫昭对着长乐宫方向拱了拱手,表示尊敬。这话其实不完全是拍马屁,汉武帝的功绩绝对是当得起千古雄主这句评价的。

韩安国面露犹疑,直接道:“可陛下至今尚无子嗣……”

卫昭简直一脸懵逼,看着直不疑也是深以为然的样子,觉得世界很魔幻。

刘彻和陈阿娇成婚刚一年吧……一个十五六的男生和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生,在古代就要面临催生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鬼知道说这些话时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自己可不敢妄议汉武帝,眼前这两个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卫昭神色肃穆:“韩将军说哪里的话,陛下和皇后成婚也没有多久,说这些还太早,说不准很快就有皇子皇女降生呢。”

直不疑面露忧色,开口道:“若不是皇后亲生的子女……”他叹了口气,“听闻陛下近日来后宫充盈了不少,若有人先诞下皇子皇女,怕是……又是一番纷争啊。”

卫昭拿不准这些大臣在担心什么,担心庶长子威胁皇后的地位,后位不稳导致帝后离心?担心不到二十岁的却能活快70岁的皇帝生不出孩子?事实上这两个问题都不需要担心,陈皇后生不出孩子,而后卫皇后的儿子地位稳得很。在座的各位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皇帝活太久自己做糊涂事。

卫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讨论太久,生怕多说多错,便掂量了一下,开到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两位的家国情怀着实让卫某佩服。只是,陛下命中注定多子多福,我等不必挂怀。”

韩安国看向卫昭,赞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此佳句,长平侯大才。”直不疑也神色向往,口中喃喃,似是在重复这两句话。

范仲淹这千古绝句,能打动这两位也不意外。

卫昭状若好奇道:“韩将军既然想在长安谋个差事,不知可有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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