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衡最近一直在下雨,没完没了,下得人们心绪都无端多了几分沉郁。何府,絮儿蹲在廊下看雨,郁闷道:“我不喜欢下雨天。”
她继续说:“听说过了斩苍江,继续往北上走,穿过辽河山脉就是一片广袤的平原,牛马成群,天高云淡,很少下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风光?何叶,你知道吗?”
何叶在窗内用玄石磨剑,似乎想把她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上的斑驳磨得干净。磨剑之声绵延而又清冽,不疾不徐,伴着潇潇雨声,清寂而又寥落。
她淡淡道:“没见过。”
絮儿嘟喃:“你不是从上衡城外来的吗?怎么也没见过。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以后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何叶说:“好。”
絮儿在看这廊下跳过去一只青翠可爱的青蛙。一蹦一哒,一噗通,直入雨中小池,掀起细微涟漪,又被连落的雨滴覆盖。
她托腮,问:“前日在垃圾山动手的是谁啊?那一轮血月,真是明目张胆啊。跟那头小白狼一样,都是一路作风。”
何叶目不转睛地磨剑,道:“血月增益为图腾的宗派不少,他们不怕暴露也是看在入樊笼的时间越来越近,少一个对手多一点胜率,大家都不会多事。动手的,我也猜不到是谁。故作玄虚,嫁祸于人,谁都有可能……说不定——是我呢?”
水洼片光,她眉目冷冽。
絮儿倏然抬眼看她。
何叶还是在看她那把破剑,笑道:“骗你的。想过而已。”她施施然道,“也不知道自拘剑圣怎么教的徒弟,教出小白狼这么个莽撞性子。活生生的靶子啊,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剑圣周自拘,自拘于十万大山。
某天捡了一只白色的小狗,于是养在了身边。小狗不知道什么妖族圣地,什么神山,什么纯血妖族,小狗只知道跟着主人。主人不太爱笑,但是很温柔,把小狗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狗很喜欢主人持剑的样子,有一天他听主人说起他有个徒弟,只是后来那个徒弟不练剑了。说起这个的时候,剑圣神情寂寞而又寥落。
于是小狗想要主人开心起来,就跑出去叼了一根树枝回来。主人摸了摸它的脑袋问它做什么?小狗退后,然后四肢发力,叼着树枝整个白白团团的身子腾空翻越!落地之后又飞快地转了方向,继续咬着树枝利落地翻跃着。小狗不懂什么是剑,小狗只知道这样也许主人能够开心。
主人愣了下,眉目柔和下来,说:“狗狗怎么练剑呢?”
小狗不知道自己是狼,叼着树枝跑到主人脚边蹭他,嗷呜嗷呜的叫着。
主人抱起小狗狗,浅笑道:“真厉害,以后你就是整个天下最会练剑的小狗了。”
小狗狗在他怀里化形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手里攥着树枝,冲剑圣“啊”“啊”的叫唤。
主人有些惊讶,抱着他,说:“以后,你就叫……小树吧。”
小树傻呵呵地对着主人笑。
檐下听雨,雀鸟归巢。
小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又梦到了小时候了。他发了一会儿愣,想着早知道不那么任性离家出走了。师父肯定找他找疯了。
窗户外探进来一个人,小树怔怔地看着他。徐还陆纳闷地看着他:“傻了?”
小树这才回过神来,他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绷带,认真地徐还陆说:“你第二次救我了,我要怎么报答你?”
徐还陆乐了,说:“我家门口缺个看门狗,你来?”
小树眨眼睛,也不觉得被侮辱,他纠正:“我是狼,不是狗。而且我不会看门。”
徐还陆没纠缠,而是笑了下,离开了窗户。
小树打量了一下周围,起身下了床。他出了门,发现门外就是一片很小的院子,院子之外,居然一片空荡,赫然是在悬崖之上!放目看去,更远的地方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江,水滚雨落,奔腾远去。
徐还陆在屋檐下煮着一锅青菜面,顺手往里头打了两个蛋,见小树出来,说:“坐吧,吃饭。”
小树看了眼小屁墩似的凳子,用脚勾过来坐下。他很自觉,拿起碗挑了两碗面出来,给徐还陆一碗自己一碗。两人一边吃面,一边说话。
小树问:“这是哪?也要付房租吗?”
徐还陆吸溜面条,鼓着腮帮子,声音含糊:“我的秘密基地,不用房租。”他总算吃完了这一口面,说,“你这情况不好跟我住在永和巷了,你就住这儿吧。有事名鉴联系我就行了,你有名鉴吧?咱们加一下。”
小树摇了摇头:“没有。”
徐还陆啧了一声:“行吧,那你托梦给我。”
小树好奇:“你能知道?”
徐还陆:“不能。”
小树:“……”
徐还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现在境遇危险,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地儿给你住算我们缘分一场——你为什么要去垃圾山?”
这转折突兀生硬至极,小树坦荡道:“入樊笼啊。”
“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交往。”徐还陆感叹,“真好骗。”
小树无语:“我听着呢。”
徐还陆又给自己添了半碗面:“能说吗?”
小树想了想:“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用筷子指了下远处的大江,说,“你们这条斩苍江斩断了上衡城和外界的联系,你知道吗?”
“什么联系?”徐还陆若有所思,“上衡城与外界往来从未断过,每逢登岸季更是人来人往。你说得是其他层面上的?例如?”
小树说:“法则。”
徐还陆咬了口蛋:“有点子高深,说人话。”
小树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是谁斩断的吗?是我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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