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顾栩念亲口说过了,这才算数。

“我只是想象不出你与别人成亲的模样,”楚肃垂眸,倒真摆出一副不似作假的神伤之态,看着顾栩念幽幽道,“念儿这么说,就不怕我伤心吗?”

他嗓音本就偏低沉,又少用此种口吻说话,便无端染上几分脆弱之意:“如此称呼于我,是否太过无情了。”

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在他未及反应之时,便已如此开口了。

便是不了解他的为人,单看他这幅落寞神态,就很难有人无动于衷。无情之人尚难幸免,何况顾栩念知他为人,也从来都难对他无情。

谦王殿下为官六载,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之名已经朝野皆知。可又有谁天生就想手腕狠辣呢?还不都是逼不得已。

楚肃并非玩弄人心的卑劣之徒,十四岁入朝参政,能行至今日,步履维艰。不过少年之龄便动心忍性,隐藏了诸多心事,以致日渐难以轻易吐露真心。这并非他之过错。

只是行事总有保留,所言真假参半,难免伤人至深。可他将分寸拿捏的太好,多一分便心机太过,欠一份则难以动人,其中几分真假倒连他自己也难以分辨了。

但顾栩念再清楚不过,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报应。她降了楚肃十几年,如今也该尽数还回来了。

这是她认定之人,开口说出这番话来,又叫她如何不心软。

“你也会伤心吗?”顾栩念走近一步,戳了戳他的心口,语气平平。

“我会。”

楚肃也非草木,方才所言大多为他所感,因而答之不难启齿。他轻轻拢住了顾栩念的手,捂在自己心口郑重答道:“我会。”

他阅尽千帆,自诩心坚如铁,奈何还是被那区区二字诛了心。

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他却在意非常,难得心绪流露并非欺瞒作假。

他的动作不重,顾栩念却像手被烫了一般,无意识地挣了一下。还是楚肃先松开了手,微微侧过脸去,唇角却隐约翘起。

顾栩念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出神。待到回过神来,她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不会任人摆布,可这次她把自己套了进去,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混世小魔王又如何,还不是听了一句软话便丢盔弃甲。

“则钧应该知道,我若不愿,没有人可以逼我,”她深吸一口气,“我嫁与你……乃是自愿,但对我顾家,你该有个交代。”

时至今日,她也从未质疑过自己这许多年来的情愫,自然无从违心否定。

楚肃闻言,信手撕掉了那纸足以柴天改玉的密信,又放在烛火上燃成灰烬,含笑看着她:“自然。”

以他的缜密程度,早已查证顾丞相清清白白,顾氏满门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意。故而此举于公,不存徇私包庇之心,于他自身,也无愧忠义。

提及前朝遗珠的身世,从来只有相护之意,并非借此作为要挟。

但若是顾栩念因此怨他、误解他,他亦无从辩解。

“那便最好。”

顾栩念撂下话,转身就走。她离开王府时比来时还要气势汹汹,这次却是在和自己置气了。

她是为讨说法而来,现在倒也不必了——若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当然还可以做那个无忧无虑的丞相府大小姐,但顾丞相已经护了这个没有血缘之亲的女儿十六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她既知此事,怎可能再无动于衷?只求到时问罪追责起来不会牵扯顾家……

凭楚肃的本事,自然也有的是办法免遭牵连。

至于她自己,怎样都可以。

这便是她最大的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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