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坐在软垫上，看着丰盛的菜肴摆了满盘子满碗儿，甚至还有些精致的点心，想来是楚肃拿不准她究竟爱吃些什么。不过她此时灌了一肚子药草汁儿，着实是没什么胃口。
懒洋洋地吃了些饭菜，偶一抬头却发觉楚肃正在偷眼看她，顾栩念不禁诧异，二人眼神一对上，楚肃便脱口而出：“昨夜之事……”
他正斟酌着措辞，未曾出口的下半句却被打断了。
顾栩念猛地站起身来，这一动作牵扯得那股熟悉的撕裂感顺着尾椎一路攀至脑仁，疼得她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放下筷子突兀道：“我吃好了。”
她转身离开了膳厅，步子不快，却克制得极好，丝毫不显蹒跚之态。
楚肃望着她伶仃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一处闷得发堵，最终只是吁出一口气，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这样也好，正好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哪怕在心中过了几百种句式，凝在舌尖却总觉得不妥。
是我太过冲动？怪我不该沾酒？
中心思想倒是明确，可稍不小心就是纨绔子弟的调调，要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说出口，着实难为他了。
***
“王妃走慢些，您还……”
素馨只来得及匆匆向楚肃施了礼便去追她，顾栩念站住了，反问道：“我怎么？”
她好像天生就不知苦大仇深为何物，少有不顺心的事大多也是转身就忘，倒是很容易因一点小事开心，平时就算嘴角不翘，眼里也多少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人说话时更显得明澈无邪。
现在那双眼睛明澈依旧，却没了笑意。
素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一时有些被吓到了，一时情急早就忘了顾栩念不许她再自称“奴婢”这回事，连声认错。
“是该认错，但错不在此。我是怎么同你说的？”顾栩念抿了抿唇，愣是冷着脸把黑脸唱到了底，“想明白了，晚饭前说给我听。”
素馨也是个实心眼，还道顾栩念是真生气了，当即就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反省起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说的不对顾栩念心意了。
这姑娘从刚见面时就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顾栩念终究还是不忍看她始终惴惴，出言给她定了心神：“没说不要你，且跟我回去慢慢想。”
“啊？哦……哦哦！”素馨上前搀住顾栩念，却被她屈指在眼下刮了一下。
顾栩念还是面带寒霜，手上动作却极轻柔。她的身量比素馨稍矮，这时却隐约有几分长姐风范，同时还有些……轻佻。
走出一段距离，素馨顿悟一般，用闲着的那只手捧心道：“能跟在王妃身边，素馨这辈子就值了！”
顾栩念毫不意外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沉默半晌，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挑了单边唇角微微一笑：“这样，是不是就更像了？”
“像……什么？”素馨吞了吞口水，仰着脖子一动都不敢动。
“纨绔阔少。”
素馨在心中挣扎一番，虽然没敢点头，但顾栩念这个概括当真精准。
顾栩念莞尔，这时候倒是笑出了平时的稚气。她轻轻拍了拍素馨的脸：“好啦，我不生气了。”
她的脾气从来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上了头敢把天捅个窟窿，等过了那阵火气就天下太平，能板着一张脸挺到刚才已是不易。
“但我说过的话从无收回的道理，”顾栩念微微正色，“错在哪里我等你自己想，然后告诉我。”
她一时忘了自己身上不方便，本想潇洒转身，最终却重重“嘶”了一声。到底是见了血的伤，哪儿有这么快就能恢复如初。
顾栩念咬咬嘴唇，到头来伤心的也是她，疼的也是她，楚肃根本就对昨夜的荒唐行径毫无表示。
素馨观她隐忍，以为顾栩念是在恼自己看轻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错在……误认为王妃娇气？”
顾栩念对她一笑，温柔地宣布：“错，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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