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发呆,后来又抓起流苏,一根一根地把穗子数了四遍,第五遍还没数完,楚肃终于回来了。
“两千三百七十四,”顾栩念扬起脸,控诉,“我差点就睡着了。”
楚肃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问道:“没有数错?”
顾栩念瞪眼道:“怎么可能!哎……多少来着?”
楚肃见她迷糊了,不由自主便露出一个极清淡的笑容来,在顾栩念面前,他总是比平时爱笑些。
顾栩念微微仰着头,一边冥思苦想一边鼓着腮帮子去吹额前的刘海儿。
抬手理了理她的额发,楚肃轻声道:“头发长了些,可有扎眼睛?”
顾栩念颇为奇怪地看着他不说话,不知他今日为何突然老妈子一般嘘寒问暖。
楚肃随后也意识到了,收回手,屈起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多少有些尴尬:“要不要睡一会儿再去见皇后?”
“免了,还不如快点结束回家去补觉!”顾栩念伸手去够车帘,楚肃已经仗着身姿舒展抢了先,示意她先下马车。
顾栩念便不跟他客气,提裙出了车厢,然而还没等她迈步,便觉身子一轻——
楚肃跟出来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她横抱起来!
对顾栩念而言,此时最舒服的姿势绝不是挣扎,而是搂住他的脖子。
于是她别无选择,只得被陆续出来的大臣们行注目礼。
通常这种情况,稍微合乎常规的大家闺秀都得羞上一羞,毕竟这年头还是脸皮薄的姑娘讨人喜欢,因此就算心里乐开花,面上都要装一装。
可顾栩念是什么人,从来都不怕人看,反倒是楚肃,在人前的亲昵举动可谓少之又少。
这么一看,他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顾栩念还没想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一转脸又发现顾丞相正在看自己,僵着笑容几乎不动嘴唇地对楚肃说:“我爹……”
“嗯,我看见了。”
楚肃稳稳当当地走下马车,还有工夫冲顾丞相点头致意。
顾栩念埋下头,自暴自弃了——这没喝酒都不正常,谦王殿下状态堪忧啊!
好在楚肃也没现眼多久,很快便将她放了下来。
顾栩念才要去与顾丞相打招呼,便被楚肃往反方向拉了一下。她脚下一踉跄,倒像是主动偎进了楚肃怀里。
“鄙人府上是哪里亏待了念儿,竟连一天都等不得。”楚肃垂下眼睫,在她耳边轻声说。
楚肃随军时还没有枪高,正是对孩童性格塑造最关键的年纪,那时虽未真正杀敌,但毕竟在军营中磨砺过,无论日后如何努力,终究难掩凌铄之气。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气质依旧挺拔凌厉,但若想强作温文倒也简单,首先便是不能直视对方。
若是对旁人做到这一步,已然是他纡尊降贵。而像这种过分客套的话,不过是跟顾栩念玩笑时才会说说罢了。
经他这么一说,顾栩念才想起明日回门的事,难得楚肃有如此兴致,她便半开玩笑地顺着话接道:“谦王殿下说笑了,府上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
她学着戏台上的旦角,执了一缕鬓发绕在指尖,娇羞无限。
含情脉脉地抬眼一瞟楚肃,她便吐了吐舌头,想来是十分嫌弃忸怩作态的自己。
“念儿请讲。”楚肃相当入戏。
“你这个说话的调调,我很不喜欢!”顾栩念被肉麻到,胡乱拽了他两把,“王爷请吧?”
“夫人先请。”
顾栩念拂袖便走,楚肃终于破功,紧追了两步赶上她。
朱红的宫门缓缓关闭。
***
行至翊凤宫前,顾栩念理了理头发,诚恳发问:“则钧是从小就住在宫里的,怎的路还没我熟?”
楚肃解释道:“此乃嫔妃居住之所,男子不得擅入。”
眼见顾栩念又要再问,楚肃果断截住话头:“从我记事起就很少去后宫走动了。”
先后病逝时楚肃乳牙还没长齐,又没过继给其他娘娘抚养,路不熟确也情有可原。
顾栩念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识相地闭了嘴,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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