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一句“有何不可”还未问出口，她自己倒先嗤笑一声：“未免也太难看了。”
顾栩念未尝就不懂藏锋，她只是不屑于去做，就连示个弱都引以为耻。
而这一点，素馨目前还不能苟同。
“皇后驾到——”
顾栩念立刻肃容起身，扯了扯素馨，和其他人一同跪下了。
仪仗浩浩荡荡，皇后雍容地从众人留出的道中缓步穿过，令人不敢逼视。
顾栩念垂着头，心说这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但她的祈祷显然不起作用，就在皇后要经过她面前时，腰间的禁步骤然掉落。
鸣玉之声戛然而止。
顾栩念实在无法视若无睹，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往前一扑，护住了那块冰飘蓝花的玉佩，使其免于跌碎的命运。
崔昇适才注意到禁步坠落，不由得惊出了半身冷汗，这时候忙赶几步，从顾栩念手中接过禁步：“多谢殿下。”
上次才见面，他便对顾栩念心生敬意，并不是碍着楚肃的面子。
如今人多口杂，他若叫“王妃”怕是不妥，但叫“侧妃”又显得怠慢，亏得他反应机敏，既从称呼上抬了顾栩念的身份，却又不显得过分谄媚落人口舌。
顾栩念方才动作大了点，这时候腰背像猫儿一样耸起，尽可能小幅度地只动了上半身，一寸一寸地复位，规规矩矩地重新跪好。
皇后停了步子看着她，半晌没出声。
顾栩念心道麻烦，她这时候要是先开腔，难免像是要表功；但若是等着皇后先开口，这岂不是太不知好歹？
她愁的直想挠头，甚至还想原地蹦上几下，就这么僵持着可是要憋死她了！心中却也知此举不雅，只好按捺住了。
“顾栩念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顾栩念打定主意，抢在皇后面前说了话。
皇后几乎和她是同一时间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抢了先。
好在胜负欲也算得到了满足，淡淡地“嗯”了一声，皇后继续前行，崔昇谦卑躬身以双手捧着禁步，迈着小步随皇后登上主座。
皇后落座后抬手平伸，凤仪恩泽众人，启唇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
众女眷齐声回答，顾栩念也跟着起身，回到位置上坐好，素馨替她斟茶的手都在抖。
壶嘴和杯沿相碰撞，动静不大，听来却十分不和谐。
顾栩念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茶壶，素馨手一哆嗦，被她牢牢按住。
“手这么凉，是不是衣服穿少了？且去找地方暖暖。”顾栩念低声说。
“等等，是我考虑不周，现在离场怕是不妥。”顾栩念很快又拉住她，略一思索，将自己肩上的披帛解下递与素馨。
虽已到了春时，寒意却盛，御花园中又不比暖阁，若是冻出病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素馨大惊，连连推拒：“这怎么行？！”
顾栩念无意闹出太大动静，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她噤声：“我不碍事，这披帛为的是好看，风吹得狠了什么都挡不住，不过暖一下手却聊胜于无。”
顾栩念就算在隆冬都穿得单薄，外面随意套件披风大氅便可出门，也不见她喊冷。
素馨将披帛又搭在她的肩上，自己搓了搓手，好使手指不那么僵硬：“王妃自己尚且不注意，怎么还操心起别人了。”
“你是别人呀？”顾栩念笑嘻嘻地拧了拧她的脸。
她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场合，连糕点都不吃了，直到身旁有人轻轻咳嗽，她才收敛了些许，理好头发端坐不动。
“谦王侧妃年纪尚轻，活泼好动些也不稀奇，”应雪毫无征兆地起身下拜，笑着解围道，“妾身斗胆，愿替她求个情，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这求情倒是求的蹊跷，更像是从中挑拨，就算皇后本无意追究，由她这么一抢白，其他人也已经先入为主。
应雪在中间甚至还做了个好人。
顾栩念抿了口茶，中肯道：“确实是够斗胆的。”
她本就没打算压着声音，也不怕人听见——谁的面子会挂不住，谁心里清楚，反正不会是她顾栩念。
“妾身这是在替你说话呀。”应雪扭过脸来面朝顾栩念，委屈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但我不一定就要领情呀，”顾栩念学着她的腔调，连字数都分毫不差，然后又不咸不淡地续了下去，“我自己有舌头，还用不着旁人替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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