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没等他说完,平淡地说道。
江平之一怒揪住了道人的衣襟,眼里冒出火光,恶狠狠地说道:
“不!你骗我!我爹娘没有死,这里明明没有他们的尸体,他们或许只是搬家了…他们或许…”
道人被揪着衣襟,也不恼,不紧不慢说道:“三年前秋分前后,我下山采药,云游上空,见火光冲天,便下来查看。
房子虽皆已是残垣断壁,仍可看出四处翻箱倒柜,财物被洗劫一空,其间两具尸身,正是你的父母。”
一边说着,江平之眼泪夺眶而出,左手越加用力揪住衣领,右手一拳拳打在道人胸膛上,面目狰狞,嘴上不断说着:“不可能”“你骗我”
声音极大,却已泣不成声。
拳头锤得道人胸口砰砰响,道人却恍若不觉,接着说道:“你父亲身中七刀,是和凶人搏斗而死,你母亲只脖子上有一处刀伤,是流血过多而亡,一路血迹,显示死前爬行到门口,靠在门槛上望西而死。”
道人正温温柔柔地说着,江平之已是站立不住,两腿发软,跪倒在地,左手抓着道人衣摆,右手仍然不停捶打道人大腿,只是用不出两分力气。
仿佛为了盖住道人声音,仍徒劳地重复着“你说谎”“都是假的”
“我遍寻歹人,次日在二十里外山上,梅花坞中寻得凶手,以天火焚之;歹人及其贼窝同伙一百零七人,无一活口。
后取二老尸身,葬于天极山冰雪之下。”
道人说完,江平之抬起头来,满眼是泪,问道:“道长何以如此?”
道人温和答道:“我与你双亲有旧。”
江平之星目圆睁:“既然有旧,为何当时不救?!”
道人叹气道:“我虽可知千里之事,然而当时注意力不在其上。”
江平之不死心,侥幸问道:“仙师神通广大,可否复活我双亲?”
似怕道人推脱,连忙接着道:“仙师若能复活我双亲,我愿一生当牛做马…不,我愿拿我的命来抵。”
道人似也有所触动,轻叹一口气,道:“非我不愿,而是力不能及。
我赶到时,你双亲生机已然彻底断绝,我虽可以再造两具形神与你双亲一模一样的躯体赋它们生命,但它们也不是你的双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平之明白,就算和父母外形一样,却没有他们的记忆,也没有对自己的感情;
不会有父亲那样的笑容,更不会做母亲拿手的红烧茄子。
他们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江平之的头低了下去,越来越低。往日种种一幕幕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眶。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抓着头。安静得可怕。
道人低头看着江平之,也不言语。
……
空山静寂,
没有飞鸟,
只有风。
……
不知过了多久,
道人也不见了。
只在江平之身前留下半颗丹药。
不知不觉天黑了又亮;
亮了又黑。
太阳升起又落下,
风停了又吹。
江平之还是在那坐着;
抱着头。
像一尊雕塑。
他的泪早已经流干了。
他恨不得真的变作一块石头。
那样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不用想。
他已没有了家,他一切都没有了。
没有家的人,在江湖上有一种说法;叫作:
浪子。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在某一个瞬间,
他想一刀结果了自己。
反正已经受了这么多离别,不如自己也和这个世界离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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