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话说完,宴会厅中立刻响起私语声,女?客们或羞或笑,眼睛都亮晶晶的,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期待。

无?论是多?温和的男子,在女?人面前都充满了表现?欲,尤其在场的娘子们俱年轻美丽,家世不凡,其中说不定就有他们未来的妻子。

男郎们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都紧绷起来,双方都半推半就?,太平公主的提议便顺理成章成了。

太平公主最是喜欢承办大?场面,她玉手一挥,公主府的婢女?们便很快备好纸墨,入殿递给各位郎君。

场中响起沙沙声和交谈声,众人从坐席后出来,彼此交谈,宴会厅不再像刚才一样秩序井然。女?眷那边也大?胆了些,相互结伴,悄悄走过来看。

明?华章其实不想参加这个活动。评安乐郡主为长安第一美人就?够无?聊了,现?在还要选所谓长安第一俊才,实在无?聊透顶。但大?家都在写,明?华章不好特立独行,便也提笔,随便写了一首诗。

堂下人群攒动,奉承声不绝,连梁王、相王等人也从高位上走下来,在人群中观看。明?华章很快放下笔,一回头,发现?谢济川的笔压根没动过,他笑了声,一点都不意?外:“怎么不写?”

“我为什么要写?”谢济川悠悠道,“凭她们,也配评判我?”

谢济川连女?皇的面子都不卖,更不用说在场女?眷。明?华章理解,但还是道:“太平殿下并非真的要审人,而是出一口气。寻常宴会上一个女?子无?论身份地?位,都会被人拿来比较,太平公主为此愤愤不平,也要来比一比男人,无?伤大?雅。何?况,哪里真是比诗,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年轻男女?传情达意?罢了。”

谢济川似笑非笑看向?明?华章:“你倒是替太平公主说话。”

“哪里是为太平公主。”明?华章道,“不过推己及人,站在女?子的立场上,替她们多?考量一二罢了。”

“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烦请饶过我吧,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谢济川望向?屏风朦胧处,说,“那你觉得?,今日谁会优胜?”

明?华章对此并不关心,淡淡道:“不好说。今日李武诸王都在,恒国公、邺国公也来了,哪里是比诗呢。”

评判权在女?客手中,喜欢哪位郎君的诗,便可给他投花,在这个过程中,最不重要的就?是诗了。

男子的家世身份,朝堂局势,官场纠葛,每一点都会影响这些世家千金的选择。诗写得?怎么样,反而是最次的。

谢济川挑挑眉,道:“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二妹妹的花会给谁?”

明?华章微怔,顺着谢济川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明?华裳走过来了。她拉着任遥,两人停在江陵的席位前指指点点。

明?华章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随便写了一首。他不是肤浅好斗的人,但一会若她走过来看到他的作品,写得?太差了,实在不成体统。

此刻,明?华裳和任遥站在江陵的席位前,看着他抓耳挠腮,龇牙咧嘴,道:“你写呀。”

江陵握着笔,每次他刚有动作,那两人的目光就?嗖得?看过来,简直像在公开处刑。他实在受不了了,求饶道:“两位姑奶奶,你们能换个地?方站吗?”

明?华裳哼了声,说:“谁乐意?看你。”

明?华裳说完便去其他席位上溜达,任遥嘴上嫌弃,身体却?没动。明?华裳瞄了眼,没有去拉任遥,自己默默走了。

身边没了同伴,明?华裳也不好去看其他郎君,手里的红色绢花颇为烫手。她环顾宴会厅,默默思忖这朵花该扔到哪里。

她本来打算给江陵的,但这样实在有些昧良心,何?况有任遥在,江陵也不需要她的。给李家、武家那几个王爷显然不行,送给已婚男子不妥,给其他公侯伯府的未婚郎君,她又怕引起误会。

明?华裳扫了一圈,幽幽叹气。

好难哦。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送给自家兄弟,在场闺秀们一大?半都是这样做的。放在以前,她会想都不想送给明?华章,但现?在她莫名不情愿。

明?华裳为难中,余光无?意?掠过苏行止。她眼神动了动,装作随意?看的样子,不动声色靠近苏行止。

和其他小侯爷小公爷相比,苏行止的身边十分冷清。他亦安然坐着,并没有和其他人攀谈的意?思。突然有人靠近,苏行止颇为诧异,他抬头看到是明?华裳,怔了下。

明?华裳笑了笑,问好道:“苏御史。”

苏行止点头回礼,神情依然冷淡,甚至隐隐有戒备。这里人多?眼杂,明?华裳无?意?多?说,她似是借过,走时长袖拂过桌案,不动声色将绢花放到上面。

苏行止看到上面的绢花,表情越发惊讶了。他正欲提醒明?华裳落了东西,忽然注意?到绢花上有一行小字。

“要事?相商,事?关苏嬷嬷,花园湖边亭见。”

苏行止眸光微动,他不动声色拿起绢花,将写着字的那瓣绢布撕掉。做完这一切后,他抬头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没料到正好撞入苏雨霁的视线。

苏雨霁站在屏风边,神色莫测看着他。苏行止有些心虚,试图对苏雨霁解释,然而苏雨霁淡淡转身,一闪身没入女?客厅了。

对面是女?客的地?方,苏行止不好追过去。他停在殿中,望了眼苏雨霁的方向?,最终觉得?苏雨霁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还是先处理另一件事?重要。

宫殿中谈笑风生,人声鼎沸,没人留意?到一女?一男相继出去,除了一开始就?在关注的人。

谢济川意?味不明?笑了声,声音莫名冷峭,说:“看来,二妹妹的选择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苏行止。”

明?华章面无?表情,眼睛像浸着寒江的霜月,冷意?如?有实质。偏偏谢济川还不安生,道:“虽然说各随心意?,自主选择,但在场未婚女?子的花要么给兄长表亲,要么给未婚夫,极少?数胆大?的会直接给心仪之人。你说,二妹妹是哪种呢?”

明?华章眼神黑沉,目光如?利剑出鞘般扫向?他:“慎言。她才多?大?,哪有什么心仪。她说了不想成婚,你不要败坏她的名誉。”

谢济川挑眉,面上依然笑着,眼中却?透着股薄凉:“怎么,你不知道吗?巧了,二妹妹今日还和我说,她有了思慕之人,为此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他不知道,不对,明?华裳怎么和谢济川说这些?明?华章手指攥紧,面上还是一派冷静,道:“她说着玩而已。她惯爱开玩笑,当不得?真。”

谢济川看着他,不言不语,但目光中的意?味却?让明?华章极度不爽。他心想自己何?必和一个外人争辩,明?华裳是他的妹妹,他当然最了解,她只是去外面散心而已,他这就?把她叫回来。

明?华章正打算起身,而这时旁边的婢女?抱着端盘经过,衣带不小心掀翻墨台,明?华章的白衣霎间染上一大?摊墨迹。

婢女?吓了一跳,立刻跪在地?上,慌慌张张给明?华章擦拭墨汁:“郎君恕罪,奴婢该死。”

明?华章垂眸看着衣服,默然不语。婢女?心惊胆战道:“郎君饶命,都怪奴婢不小心。奴婢这就?带您去更衣。”

明?华章静静看了婢女?一眼,没有反对,由着婢女?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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