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珍折扇合闭,负手缓缓踱步,径朝谢听舞位置而来。

荀珍低眉看了谢听舞一样,道:“谢兄好兴致,如此寒夜,也要观江月。”说着,便也扫了扫谢听舞身旁枯草上雪,弓膝坐了下来。

谢听舞仍旧双掌枕头,注视夜空,道:“荀兄呢?也有此份兴致吗?”

荀珍却不答话,突然咦了一声,再没动静。

谢听舞本欣赏着北斗腾挪,听到一声后心觉奇怪,怎么突然惊疑起来。正待后文,不想过了一会,仍没有动静。正准备侧身看荀珍动静,谢听舞人还没完全转过,忽地上半身往后急仰了一尺,几乎同时荀珍也向谢听舞方向凑近一尺。

这一下竟分不出谁先谁后。

谢听舞看着眼睛直直盯着自己鼻子的荀珍,楞楞道:“干嘛?”

荀珍也不搭话,又往前凑了半尺,又几乎是同时,谢听舞挺直脖子,上半身往后又仰了半尺,惊疑地瞪着荀珍。

谢听舞失声道:“你喜欢男的啊!?”

荀珍无奈白了谢听舞一眼,却也不说话,还是皱眉看着谢听舞的鼻子。

谢听舞见状也不动,两人虽并坐着,但相隔有一尺余,如果这个距离荀珍能突然发难杀了他,那荀珍能杀自己的机会就有千千万万了,他谢听舞也不急着躲这一次。

荀珍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坐直身体,啧啧摇头。

这一下给谢听舞搞得莫名其妙,心想尝草药吃坏了脑子?

只听荀珍旁若无人,喃喃道:“也见古籍有载,大道至成,神莹内敛,体重力拙。凡人若练武,必先养气,气之所存,全在气海,气海修炼之终,归于芥子,不藏半分气机在身体之中,与天地归成一体。所以神莹置于天地之间,恍若无物,身形置于天地之间,与天地相同。故此,悟道之人仅从观察来说,基本与常人无异。常人不启心智,不修体神,如天地不争不动,任万物疯狂。但这人根骨之差就不说,这呼吸短促虚浮,病痨一般。将军久负盛名,怎会有虚。在客栈中三招二式惊艳四座,看神态也不过牛刀小试。就算这般年纪便修成大道,也不该显得根骨这般虚浮。难不成反者道之动,慧极则蠢极?”

荀珍气声虽小,谢听舞却听得分明,悠然调侃道:“荀兄也很厉害啊。不仅兼通医毒两道,易容变声,还博览古今,对武学修炼还颇有心得。这不比我慧极了?”

荀珍却还是不搭话,似乎思绪更深。

谢听舞见荀珍一直喃喃自语,皱眉沉思,便伸左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叫了声喂。

荀珍拍开谢听舞的手,复归从容状态。

谢听舞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医术这么好,会不会治狗啊?”

荀珍抿嘴有些得意笑道:“只要是还没死的,都可以。怎么?谢兄来访江湖,还带着宠物陪伴?”

谢听舞似未听出其中调侃之意,认真摇头道:“两天前在赶路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伯驾着驴车,一直叹气。我生好奇,便停下来问了一问。

老伯道:“我家大白狗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瘫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这条狗是我自小养起,聪明伶利,很通人性。我老汉一人生活,有这只大白陪着,日子倒也有趣许多。如今阎王爷乐见离别孤凄,让我老汉又是一个人。”说吧,连连叹息啜泣。

谢听舞询问老伯家中情况,才知老伯妻子皆失于乱世年代。谢听舞心想自己也不过仅是乱世幸存者,纵马多年,也不知道是否曾直接间接害了这老伯孤苦,心中不免愧疚。

又查看大白狗情况,觉得白狗内息大乱,却不是吃错东西,不知道被哪个倒霉催的,运内息给踢了一脚,脏腑恐怕都已经伤了。

谢听舞随即运气护住了白狗的心脉,保了白狗三天不死,再把随身携带五十余两尽数给了老伯,让他去找找良医,望能一救老伯的晚年好友。最差,也不至于老伯再一人艰苦余生。

谢听舞看此处多是游侠学子,际遇名医的机会也是不大,只能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叹息之下,也只能复上行程。

这番遇上有神医称号的荀珍,便要问问能否可行。

荀珍本听得从容,听到被踢一脚,两天前脏腑已然俱损时,心下便知无术可救。还未等他出言告实,却听谢听舞说自己输气保了白狗三天心脉不损,不由大惊,直直看着谢听舞。

这人兽本有分别,治病就分人医兽医,原因在于二者气脉构联相差极大。平时觉得都是有口有鼻,能跑能跳,无非是姿态心智差异较大。殊不知,一旦有疾,放在医治上,差异之大一下子便体现出来。远的不说,第一步望问把脉就无处下手。更不说人与兽内息传输,难度之大,就连荀珍遍览古今秘典,都没有见过这等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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