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本该是酒的,但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喝好酒的话就太浪费,不是好酒他又不想喝。所以他换了杯清水,清水一半用来润口,一半用来洗笔。

慕齐落远远就看到谢听舞轻点屋檐而来,谢听舞的身法永远都是那么简洁,从不拘泥任何技巧,也没有任何技巧,纯粹的快,纯粹的难以捉摸。这样的身法本来更多应该像野兽扑食,迅捷残忍。但谢听舞却完全不同。

青衣一袭,若雪纷舞,如霜流转。

光阴昏淡之间,慕齐落见一青蝶渺渺。

慕齐落看到谢听舞的时候,谢听舞自然也看到了他,两人一笑。

慕齐落忙起身,欲把珍藏好酒拿出。他的兄弟都太忙,来往坐客的人虽多,他觉得好酒和他们喝又太无聊,他们带的酒他又觉得不好喝。

终于等到真正豪杰英雄坐客,慕齐落要去拿最靠门边的酒和最靠门边的酒杯。

这一下,慕齐落是对的,对的不能再对。

最好的东西就要放在最靠门的地方。他刚把门打开,最好的酒和最配的酒杯就拎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拎着最好的酒和最配的酒杯到了檐边的时候,谢听舞正好如长溪柳叶飘飘落在栏上,还没站稳,谢听舞的小腿便勾着朱红色木栏坐下。笑吟吟望着慕齐落。

酒是最烈的汾酒,慕齐落看到谢听舞的时候,就已经欣欣然做好醉得不省人事的准备了。事实上,他准备了好久。

杯是木藤杯,木藤是长白山谷底的千年古藤。慕齐落把古藤在汾酒里浸泡了三个月,用的汾酒是东城酒家陈年最好的汾酒,也是天下最好的汾酒。

杯还没有盛酒,人就已醉了二三分。

黄昏。

谢听舞醉了,他本想来请慕齐落去替给他做管家的管家。因为让慕齐落做管家,就算是他谢听舞,也没有这么大的谱。所以谢听舞想了个新名目,叫管家的管家,管家的管家是谁?通常是主人家。

不过谢听舞醉得很厉害,他醉得时候想得只有再喝几杯,哪里能想管家,还是管家的管家这样的小事。

谢听舞醉得厉害的时候,慕齐落已经晕得趴在一旁吐了。

不管谢听舞说什么,慕齐落都是一边吐一边摆手。

谢听舞就笑,大笑。笑中带凌云豪气,这年不过二十三的少年将军,这一笑,仿佛竟要将这长安之中六朝古都的豪气、英雄气都卷揽过来。

谢听舞在大笑的时候,慕齐落已经吐完坐在谢听舞面前。

他是醉的,醉得如坠迷雾之中,行动之间又轻又重。但他的眼中是肃杀,是酒气都挥散不去的肃杀。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杀戮后,他们倚靠街头硝烟,坐在黄沙血幕边,如同此刻一般痛饮。但无论如何痛饮,如何痛饮多少烈酒,他们眼中的杀气都未曾有过迷离。

慕齐落是将军中的书生,书生的杀气会让君王倾跪。

谢听舞什么都不是,他是当朝领政的渊清王,是纵横天下的第一将军,是不受拘束的游侠浪子,是姐姐苏唐眼中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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