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珍寻指望去,见药苓所指是巨石遮掩的阴影,阴影之中有二三株绿衣小草,远观如同是杂草,近看却见根上左右各生五叶,生气勃然。背阳而生,竟也有此姿态。荀珍也不禁暗叹福地水土,万物生力。
药苓道:“这叫重明草,也是福地之中生有的异草,名字是三代谷主取的。”
荀珍忽然感慨道:“取得好名字。”
药苓却是一怔,心想荀珍这样修为高深的人居然也会浮于表面,又想他莫非知道为何取此名字,这在谷中已是多数人知道的,但却从未听闻传到江湖之上,尽管传到,荀珍也不会有此突兀感慨了。想到这,迟疑试探道:“先生知道这名字的由来?”
荀珍摇头,倚靠巨石,细细看了起来。
药苓又道:“那先生知道此草的作用吗?”
荀珍脱口道:“治眼。”
药苓惊道:“先生怎么会知。”药苓的惊骇非是荀珍饱学,而是担忧谷中有人泄密。
荀珍却道:“看出来的。”
药苓一怔,又似有思,喃喃道:“好像也是这样。”
荀珍看了眼蹙眉自语的药苓,道:“怎么?”
药苓“啊”了声回神,道:“只是想起三代谷主取此名的故事。也是听谷中老人说的,也不知真假,只是和先生描述有些类同。”
荀珍起了兴致,他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更不说和前人有什么类同了。问道:“何事?”
药苓沉吟道:“重明草药效如先生确实是用来治眼睛的,而且功效极好,只要眼部不堪大损,以此药半敷半用,三日便能见分晓。只是了解此药功效,却不是偶然服用,也非苦心钻研。”
荀珍恍然,“是一眼瞧出?”
药苓神色复杂看着荀珍,点了点头。又正色道:“三代谷主将垂之时,说是要再见一眼福地。谷中弟子将他抬至福地时,他便说‘天生福地,乘轿有亵渎’。谷中弟子只好将他放下。三代谷主强撑着身子走了几步便倒了下来,却刚好看了一眼路边大石头下的重明草,忽然回光返照般大声道:‘此物重明,不可荒废。’话音刚落,便驾鹤而去了。”
荀珍若有所思。
药苓接着道:“后来弟子虽一下子不得其意,但有了前人破题,再去探究就简易了许多。原先这路边左右各五块大石头之下,都有生长许多重明草,因药效比起针灸或是其他手段要好得多,谷中前人就索性一直用了。不知为何,重明草自开始使用之后,生长之速年年剧缓,到了这一代,才只剩下这二三株。谷中一直视为珍宝,禁止再用了。”
荀珍叹道:“造物无穷,只是肤浅不识罢了。”
药苓身子一震,蓝白裙摆轻轻颤动,道:“先生何意啊?”
荀珍虽有好奇之心,却并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只是想起自己此番寻药访药王谷禁地不说,还顺了人家十万银票。虽说两件事对自己来说,皆无足轻重。但毕竟有所应允,便缓缓道:“重明治目,目为肝主,肝为五行之木,生发条达,舒畅发散。而木又为向阳之物。重明草背阳而生,姑娘觉得其性如何?”
药苓迟疑道:“背阴而生,是为……是为阴物?”
荀珍摇头:“天下之道,大而千种,小而归一。阴极自然阳生,重明草非但不阴,反而是极阳之物,才合了‘重明’的功效。我说此名取得好,是因《易经》有讲:重卦,离,下离上离。谓之两重光阴,照于四方,光明不断,是谓重明。”
药苓眉间蹙紧,似是思考。荀珍只好停下,等她想完。他本不是考虑他人感想之人,此时却是因为自己心中因寻药之事时时翻腾不安,也需要多些时间调整。
药苓忽然展眉,痴痴地看了荀珍一眼,眸中说不尽的仰慕。
荀珍转头看了一眼药苓,两人正面相视。药苓俏脸涨红,低头不语。
荀珍皱眉道:“你不记一记?”
药苓怔住,道:“记什么?”
荀珍道:“你家长老不是拉你出去,叮嘱你什么了吗?”
药苓方才恍然,“啊”了一声,忙从袖中取出纸笔,见纸笔铺整有序,显是精心准备。刚摊在手中要记,脸上又是一红,抬眼看着荀珍。
荀珍道:“我也和你家谷主做了条件,你随便记便是了。只要不觉得我在胡说便是。”
药苓月眉轩轩,红唇微张却是不语,又听得“瑟”的一声极轻。荀珍再看去时,只见药苓媚眼之中已噙着泪花。不由剑眉微皱,要是以往,他要么一针让药苓昏睡过去,要么转身便走。此时却是走也不得,动身也不得,只好静静看着药苓。看得久了,心思便凝在了药苓媚眼间的泪花之中,等着几时落下。
药苓见荀珍一直盯着自己,又不由红着脸,有些委屈般娇嗔道:“你觉得我过来,就是因为受了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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