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莫如深晕倒,罗红缨飞快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把莫如深扶坐起来,呼唤着他的名字:“如深,如深!你醒醒,你怎么了?”

吴瀚抱着莫如深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莫叔,莫叔!你醒醒!”

罗宗叫邹子龙帮忙把莫如深抬到了床上,罗宗给他把了脉,说:“不要紧!就是太累了。”

邹子龙说:“确实太累了,因为查案,昨夜他一夜未睡。今日又纵马跑了几百里路,歇息一晚应该没事了。”

罗红缨又想起了莫如深看到南霖时的眼神,生气地说:“为那个女人如此心力交瘁,真是咎由自取!”

邹子龙劝罗红缨:“红缨小姐,我与莫大人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不是见异思迁之人。当日的情形定有缘由,相信莫大人醒来自会向你言明,何必急在一时。”

罗宗也劝罗红缨:“缨儿,子龙所言有理。如深绝不是罔顾礼数之人,何不等他醒来,一问便知。”

罗红缨还是很嘴硬:“我走了,他都没有追出来!”

罗宗反问:“他能追上你吗?”

罗红缨不说话了。罗宗向其他人摆摆手,大家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罗红缨和莫如深。

莫如深脸上汗水与尘土混合形成了一道道泥污,嘴唇干裂,满脸疲惫,鼾声如雷,一副可怜相。

罗红缨心疼了,她帮莫如深脱掉靴子和袜子,打来一盆水擦了擦脸和手脚,这才安心地坐在了床边。

莫如深的脑海里有几个身影飞快地旋转着,一会儿是罗红缨,一会儿是南霖,一会儿是那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姑娘。他用力抓着,想抓住一个,可是罗红缨策马奔腾,南霖飞升天际,那个姑娘飘忽不定。

那个姑娘突然开口说:“何在,我们分手吧。”

他向前迈了一步,喊了一句:“白晶。”

他突然向前摔倒,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姑娘就是他的女朋友白晶。失去记忆前,他还记得白晶要求他10月1日前首付一套房子,否则只能分手了。

他突然坐起来,环顾四周,知道自己仍然身在南宋,没有日历,根本不知道10月1日过了没有。守候在他床边的是罗红缨,她还没有醒。

他不禁长叹道:“看来回归现代无望了,不如珍惜眼前人!”

眼前这个姑娘比他小11岁,他这个现代生活中的loser意外地出现在了南宋末年,还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护。

罗红缨不仅救了他的命,对他更是一见钟情。一切竟如梦幻一般,他想不到自己何德何能,受到如此青睐,完全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他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罗红缨鬓边垂下来的乱发,帮她别在耳后。他轻轻握住罗红缨的手,端详着她英气勃勃的脸。罗红缨可能是感觉到了动静,忽地醒来了。

看到莫如深正深情地望着她,她站起来想把手抽走。可莫如深没有放手,她使劲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最终放弃了。

莫如深说:“红缨,我想起来了。我叫何在,我在现实生活中有一个女朋友叫白晶,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一日还在南宋,我就只爱你一人。”

罗红缨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了莫如深。

过了好半天,她问:“那南霖呢?”

莫如深说:“南霖只是一个长相貌似白晶的人,仅此而已。”

罗红缨抬脸,惊奇地说:“她们长得一样,所以你才——”

莫如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罗红缨全都明白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迅速流遍了全身。

她释然了:“行了,赶紧洗漱吃饭吧。”

莫如深感慨这就是罗红缨,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奇女子,而自己竟然是她的意中人。一个南宋末年的江湖侠女,一个是来自现代的落魄作家,这是何等奇缘!

然而感慨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事情还需要一件一件办。厨娘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罗宗坐在桌边,等他来吃饭。

来到桌前,他双膝跪倒说:“师父,我已与红缨冰释前嫌。原本想写信向您提出订婚,现在回来了,就当面提出吧。我本名何在,红缨赐名莫如深,我以后就是莫如深。我的命也是您救的,您犹如我的再生父母。我如今见不到自己的父亲,您就是我的父亲。我们俩向您磕头,希望师父允许我们订婚。”

罗红缨也在莫如深旁边跪下了,罗宗看看他们,眼神既庄重又欣慰。

罗宗说:“磕头吧!”

莫如深和罗红缨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邹子龙、吴瀚、厨娘和家仆都鼓起掌来。

就听门外有人说话,声音由远及近:“什么事这么高兴?为什么不通知我?”郑虎从外面进来了。

见到莫如深,郑虎冲过来拥抱了他一下:“好你个老三,回来也不告诉我!”

莫如深说:“二哥,我回来就睡了一大觉,适才醒来,还没来得及。”

罗宗说:“郑虎,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吃过早饭,莫如深辞别罗宗和郑虎。

他对郑虎说:“二哥,师父就拜托你了。我们这就启程去吉州,最近的案子里有些证据需待落实,不敢延误。”

郑虎说:“老三,你放心吧。我会把师父照顾好的。”

罗红缨自然又与莫如深一路同行了。离开了青竹县,他们走官道直奔吉州而去。接近午时,他们到达了吉州。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吉州人口库档里查出南震和南霖的记录。邹子龙非常气愤,栗源显然说谎了。

莫如深本想立即赶回信州质问栗源,但邹子龙想回到提刑司看望一下宋慈。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莫如深同意了。

见到宋慈,一番寒喧后,宋慈问起了此行的目的。

邹子龙说:“我们在查一个案子,知学书院的山长栗源言道嫌疑人南家尧和南霖原籍吉州。经过查询,此言不实。”

宋慈说:“我听说过知学书院的博士南家尧,颇有才名。”

莫如深说:“是的。我查过他在书院的档案,他少年时师从国子监理学大儒容德秀。他曾在参加科举考试时于策论中直言权相史弥远专权弄国,后被追杀,隐藏于知学书院,改名南家尧。”

宋慈一惊:“如果宋某没有猜错,南家尧即是南震无疑。”

这下轮到莫如深他们吃惊了,宋慈居然知道南震!

邹子龙问:“老师认识南震?”

宋慈微微一笑:“未曾谋面,但听说过。”

莫如深着急地说:“恭请宋大人言明,以解下官之惑。”

宋慈说:“不知莫参军惑于何处?”

莫如深施礼道:“晚辈曾读过许多关于心理学的书籍,依我所判南家尧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和狂躁症,想必与他童年时期不幸的家庭生活有关。因此我想知道他的童年往事。”

“原来如此。知道这些的恐怕不多,你们遇到宋某,就算找对人了。”宋慈微笑着说。

“噢?愿闻其详。”莫如深完全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宋慈说:“我也曾师从于国子监容德秀大人,闲暇时曾听他讲过一旷世之才,名曰南震。少年时母亲失踪,父亲暴毙,带着妹妹勉强过活。机缘巧合之下,与恩师容德秀结识。恩师见他聪颖,授予以词赋文章及治世之道。后来,他果然一鸣惊人,可惜得罪了史弥远,远遁他乡。”

莫如深问:“他幼年时生活是否幸福?”

宋慈说:“恩师告诉我南震幼年凄苦,具体情形如何,恩师并未详述。”

莫如深多少有点失望,宋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莫参军切勿失望,恩师遇见他时正在鄂州为官。”

莫如深明白了:“宋大人的意思是南震的户籍在鄂州?”

宋慈点头微笑:“莫参军果然不凡。”

莫如深站起来,一躬到地:“多谢宋大人提点下官!”

宋慈也站起来:“宋某并未做过什么,你们还是速速启程吧。”

邹子龙也与宋慈告别,宋慈告诫他:“子龙,尸体从不说谎,你要善加利用。还需谨记,不可只专注于尸体查验,要结合其他人证、物证及现场初情。这一点你要多向如深请教!”

邹子龙急忙施礼:“老师的话,子龙铭记于心!”

到了提刑司外,莫如深犯了难。出来的时间不宜过长,怕书院那边有什么变化,但鄂州又不能不去,莫如深一时间进退维谷。

罗红缨看出他很为难,于是自告奋勇地说:“如深,我去鄂州,你们回信州。咱们各行其是,我两日后回信州找你们。”

其实莫如深就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多年来,罗红缨闯荡江湖,经验丰富。何况她曾经扮观音从疯掉的吕小姐嘴里问出了关键线索,智勇皆备,让人放心。

莫如深唯一的纠结之处在于不忍心让自己的未婚妻奔波劳碌,但又无可奈何。如今她自己提出来了,莫如深心里宽慰了许多。

他握住罗红缨的手说:“红缨,万事小心!”

罗红缨说:“料也无妨,我随后与你们会合。”

说完,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莫如深和邹子龙带着吴瀚启程回信州,经过近四个多时辰的奔波,他们回到了信州。

刚回到门口,就见到了知州郭明玉早已等在那里,他们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栗源死了!

莫如深没有回家,到金铺取了订制完成的束发冠和银簪,马不停蹄地赶往知学书院。栗源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后面。

彭超正在维持秩序,见到莫如深回来了,这才放心了。邹子龙开始验尸,莫如深询问起了事发前后的详情。

彭超说:“按照书院综合测评的日程,今日当测评书法。然而到了开始时间,栗山长一直未到。着杨嘉前去唤来,才发现栗源已死于房中。”

莫如深转身与邹子龙一起查看尸体。

邹子龙说:“死因很明显,银簪刺入喉部,引起窒息,伴随大量出血倒灌入肺部,曾经发生过呛咳,最终死亡。死亡时间十一个时辰左右,往前推算应该在昨夜丑时前后。”

莫如深补充道:“栗源死前,衣冠整齐,身上没有搏斗痕迹,房间里也没有搏斗痕迹。难道他是自杀的?”

邹子龙看了一下周围:“未发现打斗痕迹,没有中毒或昏迷症状,确实像自杀。”

莫如深看了看插在喉部那支镶着绿色玛瑙的银簪,本以为栗源的束发冠和银簪只是偶然被金铺老板获得,与本案无关。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莫如深在书桌旁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束发冠,可惜他不懂如何区分玛瑙与翡翠。

莫如深提醒邹子龙:“子龙,把银簪拔出来,记得要慢一些。”邹子龙小心翼翼地把银簪拔出来。

莫如深说:“银簪由下斜向上刺入,从脖子左侧刺入,符合右手抓握用力的特征。从用力角度分析是自杀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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