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心中不快,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很少到公廨值守。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秦方回到了秦记米店,生意已经正常运行。
秦方千恩万谢,要酬以重金,被莫如深严词拒绝。秦方只好作罢,但承诺若莫如深有所差遣,必会万死不辞。
秦斌没有回到秦记米店,仍然跟在莫如深身边为吴瀚开蒙讲书。吴瀚的功课和武功都有很大长进,莫如深总算得了一些慰藉。
期间徕南县尉段元派人通报过一次情况。小鉴山的土匪认为大鉴山派出手下的头领何大炮打劫了秦记米店的运粮队,抢了他们的生意。
小鉴山的匪首雷猛派人向大鉴山的匪首质问为什么破坏规矩,把生意做过了界。
大鉴山的大当家毒蝙蝠柯立武矢口否认,认为雷猛无理取闹。
双方匪首表面上约束手下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实际上心里的气都不顺。对于手下人找对方的麻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股土匪的冲突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一天,霸天虎雷猛接到了邀请,到徕北县的醉兴楼赴宴。此刻,雷猛和梁横正在对面茶楼靠窗的桌边观察着醉兴楼的动静。
梁横眨着深邃的眼睛,对雷猛说:“最近双方冲突颇多,表面上大家从未明言,但私底下弦绷得很紧。我们进入了徕北县境,到了大鉴山的地盘,我担心柯立武会使诈。”
雷猛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凭你我兄弟的能力,难道还会怕那只毒蝙蝠吗?”
梁横说:“论武功,我们当然不怕他。我们兄弟三人对付柯立武和他的四大护法绰绰有余,可我们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万事小心为上!”
雷猛使劲一拍桌子:“不要再提老三,那个混蛋没义气,背着我们留私财,还背叛了小鉴山。再让我见到他,休怪我翻脸无情!”
梁横提醒雷猛:“见了老三,我们自然会处置他。眼前你去赴宴,我在这儿接应。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雷猛想了想说:“就这样吧,每次听你的结果都不错。”
梁横还是不放心:“大哥还是当心为上,毒蝙蝠不仅是暗器毒,更重要的是心比较毒。我料定他必有诡计。”
雷猛点点头:“二弟放心,我自会当心。我想这次老板要来,柯立武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
梁横明白了:“我说大哥怎么会冒如此风险到徕北赴会,原来如此。这些年我们安享富贵,多亏了老板。大哥,能否实言相告老板究竟是谁?”
雷猛没有直接回答:“老板说过,他的身份只能让姓柯的和我知道。如果让另外一人知道,后果自负。以二弟的智谋,相信这一次你会猜出他是谁。”
两人相视一眼,会意地笑了。雷猛是个粗人,但他粗中有细。他这么说,既没有破坏与幕后老板的约定,也没有驳了结拜兄弟的面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柯立武带着人,前呼后拥地进入了对面的醉兴楼。
雷猛看看时间,也下了茶楼,随后走向了醉兴楼。雷猛身后跟着小鉴山的旱寨寨主曾彪和水寨寨主耿三虎以及一些小喽啰。
雷猛进入醉兴楼前,看到了门前的祝文捷和站在街角的龙通,他们位列柯立武手下的四大护法之中。
由此看来,大家都相互提防着对方。看到此情此景,雷猛的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
醉兴楼今天已经被包了下来,里面并没有其他客人。在二楼的大包间里,雷猛见到了大鉴山的大当家毒蝙蝠柯立武。
两人心照不宣,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客套话。
柯立武不阴不阳地说:“雷大当家最近可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兄弟我却是困守孤山,最近的三成红利也是迟迟未见分晓。难道雷大当家忘了我们双鉴山守望相助,互为后援的约定了吗?雷大当家可否给个交待?”
雷猛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强压着怒火说:“姓柯的,发财的是你吧?咱们约定过,双方各自在自己的地盘做买卖。我们有了生意,照例分给你们三成。可你不该让人踩过界,不仅劫了我们的货,还杀了我几十个兄弟。货都让你拿走了,还向我要红利,还让我给个交待。你他妈的,欺人太甚了吧!”
没等柯立武说话,他的四大护法之首纪松指着雷猛说:“明明是你们最近找我们的碴儿,打伤了我们很多兄弟,现在还倒打一耙。雷麻子,你失心疯了吧!”
雷猛得过天花,脸上有很多麻子,因此很讨厌别人叫他雷麻子。
他一听火冒三丈:“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另一名护法周顺也骂了起来:“姓雷的,你他妈的摆什么谱!我们当家的拿你当人看,才来赴约的。”
小鉴山水寨寨主耿三虎指着对面骂道:“老子要不是给你面子,早把你们这帮蠢货扔到河里喂王八了。抢了我们的货,还他妈的敢骂人,你们信不信老子在你脖子上豁一个口子!”
柯立武阴沉脸说:“这位兄弟,你别着急!你们总说我大鉴山劫了你们的货,你们他妈的说说,我们到底劫了你们的什么货。”
曾彪是劫粮的亲历者,他气呼呼地说:“柯当家的,你们太不讲究了。踩过界抢了我们十几车粮食,还不承认。你堂堂大鉴山大当家,在徕河两岸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难道连承认劫粮都不敢吗?”
柯立武冷笑连声:“可笑!我柯立武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兄弟,丢了货,怕你们雷大当家责罚,拿我们大鉴山顶缸。兄弟,你高明!让你当旱寨寨主屈才了,应该让你当大当家才对,不是吗?”
说完他大笑起来,手下人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言外之意还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曾彪真急了:“柯老怪,你他妈少放屁。你派了手下何大炮,踩界踢场子,劫了我们的粮,还他妈胡说八道!”
“何大炮?”柯立武带着几分不屑,几分不解说,“何大炮是什么东西?我们这儿有何大炮这个人吗?”
纪松和周顺异口同声:“没有这个人!”
纪松讽刺道:“莫不是曾寨主本事不济被人痛打落水狗找的借口吧?”
曾彪怒不可遏,拨出刀,高高跃起,一招“立劈华山”,向柯立武砍去。柯立武后退两步,双臂前伸,袖管中疾射出数枚蝙蝠镖。
曾彪急忙使了个后空翻,眼见有一支镖躲不开了。雷猛拿起桌上一个盘子,掷了出去,盘子打在镖上,镖打偏了,钉在了墙壁上。
双方不再说话,打作一团。
守在外面的另外两位护法祝文捷和龙通听到了里面兵器撞击的声音,知道自家人多,想必不会吃亏,因此没有进去。
对面茶楼的飞天雕梁横知道里面发生了激斗,他完全看得清楚。按照事先的约定,他是保证退路畅通的,不可轻动。
雷猛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以一敌二,丝毫落不下风,从容应对大鉴山众匪的进攻。柯立武一方武功虽然不及,但优势在于人多。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街上的百姓惟恐避之不及,远远看热闹。有人报告了官府,徕北县尉带着衙役急匆匆赶来。
然而在他们赶到的时候,醉兴楼已经人去楼空,目光所及只有满地狼藉了。
县尉朱作栋倒也没有着急,草草看完现场,带着人回去了,就算走了个过场。
当晚三更天,徕北城外一间茅屋里,雷猛和柯立武坐在桌边。他们怒目而视,却没有动手。
正当中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人,后面有一个黑色的风帽但没有戴。这个人面貌清瘦,三绺短须,头戴金冠,内穿锦袍,这不是别人,正是安国侯方英男。
原来上午的时候,两股土匪打得难解难分。安国侯府的师爷方进急匆匆地来到了醉兴楼,告诉他们衙役即将赶到,让他们赶紧撤。
飞天雕梁横从对面茶楼射出了飞抓,大呼:“当家的,别撞雷(冒险)了,扯呼(快跑)!”
小鉴山的土匪通过飞抓到达了茶楼二楼,从茶楼后门迅速离开了。
大鉴山的土匪从正门逃离,借着熟悉地形,迅速转入小巷逃得无影无踪。
方进说的新见面地点在徕北县城一处茅屋内。于是,他们各自找了个地方躲到了晚上。到了约定时间,安国侯方英男果然来了。
雷猛看看柯立武,连连冷笑:“侯爷,当年咱们有言在先,双鉴山平时各自为政,危急时互为后援。剪径(劫道)的生意给对方三成,大鉴山剪径较少,药材的生意给小鉴山两成。侯府从双方的生意中各取三成,剩余的是自家的。可是如此!”
柯立武冷冷看了雷猛一眼:“这还用你在此啰嗦,一贯如此。”
雷猛一指柯立武:“可这毒蝙蝠不讲究,过界抢食,还杀了我几十个兄弟。”
柯立武拍案而起:“雷麻子,你他妈放屁!我什么过界抢食了?”
雷猛大怒:“何大炮是谁?你敢说他不是你的人吗?先是砸了我料水(放哨)的客栈。后来我们劫了一批粮食,让你们山头的何大炮给截胡了。”
柯立武也恼了:“你他妈的放屁,我大鉴山从来没有何大炮这号人!如果真是我柯立武抢的,我就承认了,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雷猛抓住了刀把:“承认了吧,信不信老子把你切开亮着!”
柯立武刚想说什么,被方英男阻止了:“行了,我还在呢!你们想干什么?”
柯立武不服气:“侯爷,您给评评理!雷麻子这么闹,会出大事!最近,小鉴山的总找我们的麻烦,还有一句没一句提到一个何大炮。我根本不知道何大炮是谁。”
雷猛刚想反驳,方英男阻止了他:“雷大当家,柯大当家,我们可能上当了,这完全是个误会。”
两人将信将疑:“怎么回事?”
方英男说:“事情可能与信州新来的司理参军有关,他曾经两次来过徕南县,但目的和去向不明。如果真与他有关,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柯立武不以为然:“他一个区区小吏,能把我们怎么样?难道他还能掀翻侯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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