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超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没提吗?范大人说,你与莫如深过从甚密,你的证词不足为信。”
邹子龙想想也对,开了个玩笑:“早知道我就离他远一点!”
罗红缨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走,也来得及!”
邹子龙哂笑了一下,吴瀚在他背后推了一下:“走吧,邹叔,帮我救救莫叔。”
邹子龙故作姿态,想了想说:“邹叔,莫叔,我和莫如深一样都是叔了。好吧,看在瀚儿的面子上,邹某决定前往!立即出发!”
邹子龙滑稽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在如此紧张的气氛里轻松一下也实属难得。
彭超记得莫如深说在树林中睡了一夜,好在从城门到五里庄的路上只有一处树林,并不难找。
他们很快找到了莫如深落马的地方,因为在道两旁的两棵树上有新鲜擦痕,留下了树皮被蹭掉的痕迹。
可惜这只是假设,是以莫如深突然落马为前提的,而莫如深落马根本没有目击证人。
几年来,彭超几乎天天与莫如深待在一起,自然学会了一些莫如深勘查现场的方法。
他首先找到了放绊马索的地方,还找到了莫如深睡觉的地方。草地上有很明显的人躺过的痕迹,痕迹里还有被压倒甚至扯断的草。
邹子龙认为,莫如深落马后,如果还能爬行100余步,他为何不上马回家,或者走回家,何必在野外睡一夜呢?
然而这都是他们推测的,范东麟没有见到,所有的一切都不起作用。彭超心急如焚,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一面安排安排人轮流看守小树林落马的现场,一面和邹子龙一起赶往府衙,希望能见莫如深一面。
听完彭超的要求,张头断然拒绝:“彭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我们不必自寻烦恼。”
彭超耐着性子说:“张头,咱们先不说证据。平心而论,你觉得莫大人是这种奸杀民女的歹人吗?我弟妹罗红缨你也曾见过,那是何等姿色,那个民女难道会比红缨好吗?”
张头不说话了,似乎听进去了。
彭超趁热打铁:“莫大人破获屯田谋私案,解救了百姓,却遭到了贪官们的报复,这些你也知道。如今事实尚不清楚,我们不应该查清真相,还他清白吗?”
张头显然被说动了,但还没有下定决心:“这些我都知道,但是——”
彭超说:“我知道你有顾虑。昨夜莫大人遇袭,被绊马索绊倒摔晕,在树林里睡了一夜。今晨来当值,便成了奸杀民女的嫌犯。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张头很疑惑:“竟有此等事?”
“当然,要不然我找你干嘛?”彭超说,“这样吧,我们进去看他,你也在场,不就行了?”
张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与你们同去。”
在牢里,彭超和邹子龙见到了莫如深。只见他坐在桌边,正在想事情。虽然只隔着一层牢笼,却是别样天地。
彭超没想到,受到震撼最大的反而是邹子龙。他平时不服莫如深,总与他明争暗斗。
此刻,莫如深身在牢笼,邹子龙却感到了从内心油然而生的关切。不知不觉中,他们早已成了朋友。
邹子龙眼圈一红,使劲扯了几下牢房的锁:“真他妈的!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莫如深听到响动,回头看看邹子龙:“老邹,我没事。清者自清,范大人是个忠正耿直的官,相信他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时间有限,彭超不想说废话:“老三,你仔细回想一下昨晚的事情。”
莫如深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关切,于是也没有说废话:“大哥,你记住。第一,保留好我昨夜穿的衣服,不要洗,上面有草汁,证明我在草地上睡过觉。第二,重新勘查小树林现场,或许会有发现。”
邹子龙说:“这些事彭大哥都安排过了。还有什么?”
莫如深满意地点点头:“老邹,大哥,昨晚马失前蹄,我摔在地上,晕倒前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闻过之后,我觉得非常困倦,然后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在树林醒来。”
彭超提醒莫如深:“有没有可能是迷香?”
莫如深回忆了一下:“有可能,但我不敢确定,只觉得香味很浓。当时摔得浑身麻木,动弹不得,无力观察和分辨,然后就晕过去了。”
彭超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的马已经骑了两年多,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会马失前蹄呢?一定是绊马索搞的鬼,我们在路边的树上发现了痕迹。”
莫如深说:“谢谢大哥,谢谢老邹,谢谢大家。告诉他们我很好!”
张头提醒道:“莫大人,彭头,时间差不多了。”
彭超问:“老三,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莫如深略一思索,说:“大哥,张头,老邹,你们都附耳过来!”
三个人往莫如深跟前靠了靠,听完莫如深的话,三个人纷纷点头。
府衙的另一名仵作早已完成了验尸,受害人指甲中发现了人的皮肉和血液。
验看莫如深的身体,在双臂发现了类似的划痕,部分破皮出血,部分缺少皮肉。
范东麟本不相信莫如深涉案,但他都没想到仔细查验之下居然坐实了罪证。
莫如深摔倒在地时,本能的反应自然是用手臂支撑,被砂石擦破皮很正常。然而这样的擦伤很像抓伤,还缺了皮肉,反而与案件的证据链不谋而合了。
仵作证实受害民女的死亡时间正好在莫如深睡于野外的范围内,而莫如深完全没有人证。
种种情形表明莫如深就是奸杀民女的恶徒,简直是百口莫辩。
范东麟在彭超的带领下,亲自去了小树林,查看了莫如深落马的现场。他认可彭超的推断,但也认为这些皆是旁证。
他认为即使莫如深真在小树林睡了一夜,也不能证明莫如深没有去过张四家。于是,他还是决定第二天审莫如深奸杀民女案。
范东麟坐着官轿,回城去了。大家留在小树林,个个心急如焚。
邹子龙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我们能到案发现场看一眼就好了。”
罗红缨急了:“去看看又有何妨?”
彭超不同意:“不可如此,我们个个是老三的至亲宾朋,按大宋律必须避嫌。”
大家陷入了沉默中,邹子龙突然眼前一亮:“避嫌主要针对公门中人,于彭头和我而言是成立的。其余的人都不是公门中人,去去又有何妨?”
罗红缨第一个跳起来:“就是。让其他人去不就行了!”
彭超直接否定这个说法:“不妥。今日是案发的首日,现场一定有人值守。府衙中人见过我们几个的衙役和公人数不胜数,只要我们一出现,就会引起怀疑。”
刚刚澎湃而起的热情瞬间就被浇灭了。
彭超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真是太合适了。
他赶紧招呼大家:“先回去。我有办法了。”
大家紧紧跟在后面,回到了五里庄。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驶出了五里庄。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出现在了张四家门口。
马车的帘子挑起,下来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向张四家门口看了一眼。
门前有两个衙役站岗,门头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老旧的牌匾,上面写着“醋坊”二字。
那个女人突然喜上眉梢,招呼另一个年轻女人下车,而后一起向里面走去。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小婉和孙焕芳,是彭超让她们来的。他们都是生脸,衙役应该没见过。
衙役将他们拦住,喝道:“不可再向前了,这里发生了命案,暂时不营业了。”
孙焕芳显得很着急:“这可怎么办?奴家怀孕已近半年,最喜欢吃酸的,每月必需买这家的醋。大姐,这该如何是好?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苏小婉去求那两个衙役:“两位差役大哥,你们行行好,让我们姐妹进去吧!”
一个衙役说:“命案现场,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还不速速离开?”
另一个衙役劝他:“算了,我老婆也怀了孩子,也吃酸的,可以理解。两个女人而已,能出什么事,让她们进去吧!”
苏小婉赶紧哀求:“差役大哥,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那名衙役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女人,心软了:“好吧,进去吧,买好了尽快离开。”
苏小婉和孙焕芳千恩万谢,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里面有很多大缸。张四就坐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天空。案子还没破,张姑娘的尸体还没领回来,仍然没有下葬。
苏小婉开口道:“张四叔,我们来买醋了。”
“啊?”张四抬头看看她们说,“右手边这一排是成品,年代不同。你们自去挑来,挑好后,我给你打醋。”
苏小婉说:“我来挑醋,我妹妹身怀六甲,见不得风。张四叔可否允许我妹妹到屋中坐一下,以免受风。”
张四愣了一下,说:“请便,只要两位不嫌弃零乱便好。”
孙焕芳说:“谢谢张四叔,奴家却之不恭了。”
说着,孙焕芳走了进去。苏小婉在院中不紧不慢地挑着醋,张四陪在旁边。
孙焕芳进入屋中,不敢怠慢。观察之后,她确认张姑娘住的是西屋。只见西屋还算干净,除了花香味和脂粉味,还有比较浓重的醋味。
孙焕芳发现比较浓重的醋味是从小炕桌上发出来的,上面还有洒过醋的印迹。除了有些零乱的被子,并没有其它发现。
这时,院外传来了苏小婉的声音:“妹妹,我们该回去了。”
孙焕芳赶紧答应了一声:“来了。”她快步走到了院中。
苏小婉向张四致谢:“谢谢张四叔给我们姐妹行方便,我们下月再来。”
张四将她们送到门外,直到她们的马车走远了,张四才再次进入院内。
回到五里庄,苏小婉和孙焕芳详述了进入张四家然后离开的全过程。
彭超边听边点头,让她们好好休息。彭超没有闲着,直奔城里找张头。
大家经历了最漫长的一夜,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草草吃过早饭,大家早早地来到了大堂外。
今天是范东麟审奸杀民女案的日子,由于嫌犯是官员,百姓很感兴趣。升堂时,外面已经围满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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