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莫如深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南霖回头看看一脸窘迫的莫如深,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把头转过来,对忽必烈说:“王爷,我——”

忽听一声断喝:“且慢!”

大家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居然是莫如深!

罗红缨、彭超、秦斌、甚至吴瀚的脸上都充满了惊喜。

忽必烈问莫如深:“莫大人,有何话讲?”

莫如深施礼道:“回禀王爷,南霖姑娘是如深的未婚妻子,我们盟誓在先,怎可再嫁与王爷为妻?”

听了莫如深的话,南霖忍不住眼泪横流。她又想哭,又想笑,表情极其复杂。罗红缨赶忙拿了一条手帕给她。

忽必烈质问道:“既是你的未婚妻子,你为何让他在酒楼弹琴,饱受欺凌?”

窗户纸已经捅破了,莫如深平静了许多。

他解释道:“前些时,我们小有摩擦,南霖负气出走,方有前次之祸。”

忽必烈神秘地笑了笑:“与本王抢老婆,你不怕死吗?”

莫如深一怔,没想到忽必烈会这么说。然而话已出口,万无更改之理。

他说:“义之所在,死有何惧?”

忽必烈的目光突然狠辣起来:“惹恼了本王,不光你要倒霉。本王可以让你们大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安敢与我相争?”

忽必烈的话惹怒了在场的宋朝人,老百姓纷纷指责蒙古王爷出言不逊。

罗红缨暴脾气上来了:“你认为我大宋可欺不成,我大宋有的是不怕死的子民。”

彭超说:“老三,你说句话,难道我们真怕他不成?”

何在于现实生活和工作而言确实是一个失败者,但他也是有血性的人。更何况在南宋,他也是有一定地位和声望的人。

听了忽必烈的话,莫如深反而更冷静了:“久闻忽必烈是成吉思汗和托雷的后代,一世英雄,想必不会因为一个女人,陷两国人民于战火。更何况匹夫尚知护妻佑子,况如深乎?”

莫如深声音不大,但字字千金。彭超和罗红缨及周围的百姓大声叫好,南霖更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忽必烈跳下马来,抽出了自己的腰刀,说:“你我一决雌雄,胜者即为南霖之夫,你可敢吗?”

百姓在旁边大喊:“跟他打!跟他打!……”

看着忽必烈咄咄逼人,一股热血涌上了莫如深的脑门。他二话不说,呛啷一声拔出剑来,与忽必烈对峙起来。

两人都盯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动手。过了一会儿,忽必烈突然大笑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斡勒赤也笑了。

莫如深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忽必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罗红缨也拔剑在手,问:“你们笑什么?想打架,尽管放马过来。”

笑了一会儿,忽必烈把刀收入了鞘中。莫如深见状,也把剑收了起来。罗红缨却是不敢放松,以防蒙古人使诈。

忽必烈说:“我蒙古男儿争要争在明处,如果你真是一个懦夫,今天本王偏偏不让你。可你不是懦夫,本王祝你们地久天长!”

事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莫如深一时间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回过神来。

忽必烈拿着自己的刀递到了莫如深眼前,说:“这是我的刀,用了几十年了。此刀削铁如泥,斩金断石,锋利无比。与你有缘,特将此刀赠与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莫如深机械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刀。

刀鞘是宝蓝色的,上面还镶嵌着红宝石。莫如深轻轻拔刀,刀刃闪着寒光,果然是把宝刀。

莫如深说:“谢王爷厚赐!”

忽必烈说:“美女配侠士,宝刀赠英雄!正得其位,夫复何求。”

说话间,忽必烈已经上了马,看看南霖和罗红缨说:“莫大人,我们今后是朋友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有一天你我战场相见,忽必烈当退避三舍,以报大恩。他日有缘再见!”

蒙古人走了,马蹄声渐渐远去。百姓也逐渐散去,罗红缨和彭超识趣地走开了。门口只剩下了莫如深和南霖。

南霖看着莫如深,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再收不住了。她扑到莫如深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把长期以来积蓄的复杂情绪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了。

罗红缨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彭超问:“红缨,你真的不介意老三娶南霖吗?”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罗红缨的嘴一撇:“谁说我不介意啦?”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改了口:“谁说我介意啦?”

罗红缨径直走回了屋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彭超看那扇被关得乱颤的门,又看看南霖的泪珠一双一对地掉下来。

彭超叹息道:“老三,你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太复杂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关又算过了。吴潜大人已经回京复旨了,这次有惊无险,关键时刻化干戈为玉帛,也算是不世奇功了。

安顿好了家里,莫如深想去看一下受伤的江千里,结果每个人吵着都要去。

莫如深拗不过大家,于是同意了。罗红缨、南霖和彭超一起到了馆驿。

来到了江千里的房门前,莫如深轻轻叩响了门,谁成想门竟然开了。

莫如深向里探了一下头,问:“千里兄,如深来探望你了!”

里边无人应答,他又说了一遍仍然没有反应。他急了,江千里或许遭遇了什么不测。

莫如深推门而入,来到了床前。只见江千里平静地躺在床上,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莫如深轻轻推了推江千里:“千里兄,你醒醒!”

江千里没有任何反应。

莫如深越发感觉到不妙了,他大力地推了推江千里:“千里兄,你怎么了?不就是胳膊受了点伤吗?”

江千里仍是毫无反应,大家惊诧不已,难道江千里死了?

莫如深大声呼唤着:“来人!谁在值守?江千里到底怎么了?”

莫如深试试鼻息,果然没有了。想想自与江千里认识以来惺惺相惜,志同道合,他不禁泪眼潸然。

大家全都慌了,罗红缨和南霖都落泪了,彭超赶紧出去找人了。

莫如深抓住江千里的左臂,把袍袖撩起来,打算查看一下他的伤口。

就在他抓住手的一瞬间,他仿佛感到江千里有些异样。江千里的皮肤是热的,手指很灵活。

莫如深伸出指头,狠狠向江千里的胳膊戳过去。

只听江千里痛叫一声:“你慢点!”

罗红缨和南霖都愣住了,莫如深不依不饶:“江千里,你好歹也是三品的副都指挥使,岂能如此无状?”

江千里看看莫如深,嬉笑着:“怎么?真哭了?看来你是真拿我当朋友了。”

莫如深很生气:“开这么大的玩笑,有意思吗?从今天起,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说完,他向外走去,迎面遇上了彭超和驿丞。彭超看看他们俩,彻底糊涂了。

莫如深余怒未消:“大哥,别理他!江千里是个失心疯!”

江千里用右手往回拉莫如深:“如深兄,江千里向你赔罪,切勿见怪!大不了,江某请你们吃饭!”

莫如深想了一下,说:“吃饭也行,咱们说好了。我们吃,你只能看着。”

江千里满脸堆笑:“我刚才憋气憋得很辛苦,稍微吃一点,可以吗?”

莫如深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江千里服软了:“好,谁让我有错在先呢?”

江千里看看莫如深血肿的左脸,问:“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莫如深白了他一眼:“你还有脸问,你打红了眼,把我当成了蒙古人,昏迷前打了我一拳。”

“我打的?”江千里觉得莫名其妙,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江千里说:“好吧,就算是我打的,我请你吃饭赔罪,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小脚女人一样。”

“什么叫算?就是你打的!”莫如深说。

他们一边说,一边出了门。一行人来到了一家烤羊馆,要了一只烤羊,叫了米酒。江千里端起米酒喝了一口。

莫如深制止了他:“你不是说你不吃吗?”

江千里很认真地说:“我没吃!这是酒,我喝了一口!”

莫如深笑了,没有理他。江千里又夹起一块羊肉来,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莫如深问他:“你这个三品官还要不要脸了?说好了,我们吃你看。你怎么还吃上了?”

江千里狡猾地一笑:“酒肉不分家,我是就着酒把肉喝下去的,我没吃。”

他这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大家都没想到江千里放下了大将军的架子,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江千里斟了一杯酒,端起来说:“如深兄,各位,吴潜大人已经回京得命了。我受伤,多留了一天,明天要回去了。请大家珍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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