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枚箭矢破空而来,江悬瞳孔一紧,猛地抓住谢烬衣袖。谢烬反应极快,跪倒抱住江悬滚到一边,身下人安然无恙,箭矢却划过谢烬臂膀,霎时涌出鲜血。

不等江悬开口,谢烬安慰:“无妨。”说完抽刀回身,劈开迎面而来的兵刃和几支利箭,反手将几名伏兵斩于刀下。

只见殿内玄羽军伤亡惨重,一会儿功夫已折损大半。

萧承邺提剑站稳,幽幽盯住谢烬和江悬。

“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带着他,你们两个一个也走不了。”

“谁说我要走?”谢烬抹掉刀上鲜血,冷笑,“萧承邺,今日我要杀了你,为江家父子报仇!”

“杀朕?朕乃天子,自有天佑!”

萧承邺举起长剑,一剑劈向谢烬,虽执政这些年于武学稍有懈怠,但萧承邺年少时师从多位兵法大家,刀枪弓剑皆有建树,光这一剑,便看出功底不俗。

谢烬持刀抵挡,长剑划过刀身,发出铮铮嗡鸣,二人须臾之间过了几招,你退我进,不相上下。难舍难分之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殿门从外破开,裴一鸣率援军赶到。

“将军!”

谢烬回头:“救人!”

“是!”

眼看裴一鸣率军杀入,就快至江悬身边,从旁传来一声不知谁的怒喝:“先杀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孽!”所有弓箭手倏然箭指江悬,不等下令,齐齐放箭。

谢烬头皮一炸,一刀劈开萧承邺长剑,飞身扑向江悬。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先谢烬一步,不知从何处飞扑而来,挡在江悬身前,张开臂膀,将江悬死死护在身下。

箭矢没入皮肉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江悬瞳孔颤抖着,眼前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何瑞面色惨白,眉毛因疼痛紧紧拧在一起,却看着江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江公子……”

有鲜血从他唇角溢出,他咬紧牙关,瞳孔已近乎涣散。

殿内一片混乱,没有人看清何瑞是从哪出现的。江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慌忙用自己衣袖为何瑞擦去唇角血迹,一向平静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你究竟、你究竟是谁……?”

同样的问题江悬问过三次,第一次,何瑞讳莫如深,不肯相告,第二次,答曰自己只是奴才,第三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他终于不再对江悬隐瞒。

“公子还记得十二年前……陇西……你在路边,救了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么……”何瑞努力微笑着,仿佛想要安慰江悬,血却越来越多,将江悬纯白的衣袖染得鲜红,“你一定,不记得了罢……”

十二年前,陇西大旱,江悬返回漠北途中经过渭州,在城郊路边遇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比江悬年长些,瘦骨嶙峋,近乎没了生气。荒郊野岭处,路旁尽是白骨,倘若放任他不管,不久之后他也会像那些白骨一样无声无息地饿死,被路过的野狗啃食。

江悬心中不忍,下马将自己仅剩的干粮全都给了他,又为他身上溃烂的地方上药包扎,告诉他此地一直往东有一座县城,找到城东赵家告知江悬名讳,他们会帮他。

“抱歉,我要去的地方天寒地冻,不方便带你。你拿着这个,倘若有何意外,可换些银钱。”——临别前,江悬将自己身上一枚玉佩给了那个少年。

往事历历浮现,如闪电般击中江悬,唤醒他尘封多年的记忆。

难怪他初到映雪宫第一次与何瑞见面,就有一种莫名的眼熟之感。

原来他们真的见过。

“我记得……”江悬没有发觉自己声音带了哽咽,“我记得。”

何瑞笑容惨淡,从自己衣襟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入江悬手中。“公子,原谅我多年欺瞒……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辈子……下辈子,再……”

再什么,何瑞终是没有说出口。他呕出一口鲜血,缓缓抬手,仿佛不敢也不舍得触碰那样,指尖在空中停留许久,轻轻触摸到江悬脸颊。

“好好、活下去,回、漠北……”

“何瑞。”

周遭的嘈杂喧闹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听到江悬叫自己名字,何瑞最后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不再有任何遗憾一般,安然闭上双眼,手臂倏地垂落。

江悬用力闭住眼睛,低头,眼角滑落一颗泪水。

“何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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