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拉他衣服,叫道:“给我杯水。”
我觉得口干舌燥,勉强睁开眼,恍惚看见一抹白影杵在床头。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意识昏沉中,耳畔依稀有轻歌笑语萦绕,似有若无的香气忽远忽近。
我无力地垂下手,挣扎着起身,两腿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得长出一口气。
我一掌挥出,体内热气窜流得愈发急乱,好似山洪暴发,无从控制,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瞬间无数热气上涌,喉咙里一股血腥狂涌而出,顿时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那人蓦然惊醒:“疏狂,你醒了?”
他忽然出手点我穴道,我头也没回,不及思考的回手就是一掌。他的身行急退数步,脸上有股莫名惊异的表情。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小榭!”
我冷笑一声,拔腿就往回走。
“是我!”
他眸光一紧:“请恕凤鸣无礼!”
他俯下身,满脸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还真tmd诚实。我怒极而笑:“我偏要去打扰,你待怎样?”
“我想喝水。”
“主人吩咐过,不能让夫人知道。”
他立刻倒了杯水过来给我喝了。
“为何不许人打扰?”
“我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你的真气突然恢复,一时不受控制。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那么让开。”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是什么地方?”
“不敢!”
他面色微红。“妓院。”
“你敢管我?”
我惊讶,笑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
他慢慢地恢复平静。“请夫人回房休息!”
他瞪着我,苦笑。
我怒道:“你想干什么?”
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找到你妹妹了吗?”
凤鸣瞪着我,眼睛发出兽类的光芒。
他点头,“她随她师傅去关外了。我收到林少主的飞鸽传书,就来乐安找你,夜探楚宅,正好看到你与凤鸣动手……”
“是你——”
我不语,想了想问道:“奇怪,我体内的寒气早除,怎么真气现在才恢复呢?”
我脚一着地,立刻回身给他一个耳光,打完我就是一呆。
他面色一变,忽然转过身去。
那人一直将我提到前厅,方才放开我。
我疑惑道:“怎么了?”
我这时也顾不得害怕,只觉得怒火喷薄,一股热气在四肢经脉流窜。
他静默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你中毒了。”
我顿时气得发抖,正要冲进去捉奸在床,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我的肩膀。直吓得我魂飞魄散,随即身子腾空而起,已被对方快速地提了出去。
我一呆,“啊!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没有感觉……”
他冷冷地打断她:“不要因为她影响你的情绪,做你该做的事。”
“你的真气一直没有恢复,除了玄冰寒玉掌的寒气之外,有一部分原因是中毒,而毒性被玄冰寒玉掌的寒气暂时克制住,没有发作。现在寒气一除,真气恢复,毒性也就跟着发作了……”
“为了一个容疏狂,您何必……”女子的声音莫名幽怨。
难道在受伤之前就中毒了?
我站在院子里,幽幽月光倾洒而下,只觉得全身冰冷。我认得这个声音,她是那晚客栈里的女人。
我发懵,小心问道:“是不是在姑苏……这件事跟风姑娘……”
他没有说话。
他面如死灰,道:“是,是净漓下的毒。”
房内静默,半晌,女子又道:“您觉得怎么样?”
我脑子一热,很想骂人,忽又觉得莫名悲凉。
他低应了一声。
“这毒有没有解药?”
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道:“我替您宽衣。”
他摇头,眼中有莹光欲滴。
我想了想,起身下床悄悄跟出去,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窗口一盏微弱的灯光透纸而出。
“是什么毒?”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不知道,是她师傅给她的。”他握着我的手,蹲下身去,“疏狂,我对不起你。”
这一天半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他在床边坐着。我便继续装睡,等他唤醒我,谁知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又走了出去。
我不语。室内寂静。不断有莺歌燕语飘进来,越发衬得这一方密室欲死般寂静。
他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不可能看不破这一点虚名权势,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得找个机会问问。
隔了良久,我问:“我还能活多久?”
天下那么多行当,他怎么偏偏就选择了这一行?想昔日在蠡湖,他曾自比范蠡,可人家范蠡是帮助勾践复国,他这是谋反啊,要杀头的。
“不知道!”他的声音如刺在喉。
何况,他干的是大逆不道的谋反。
我长出一口气,笑道:“那我可要趁早享受,来,扶我起来,到外面走走。”
若是不偷,我要如何对御驰山庄交代呢?背后还有朝廷牵制着,我不动手,朝廷就会对御驰山庄动手,我既占着容疏狂的身体,她的身份与责任,总不能完全不顾吧。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
若偷了,不论能否安全逃离,不论他是否原谅我?我今生都没有脸再见他,往后的岁月,我势必永远都活在忏悔里,孤单寂寞地老去。我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可不想落个悲凉收梢。
我又叫:“扶我起来。”
是偷,还是不偷?
他站起身,我握住他的胳膊,忽觉指尖尽是温热黏糊的液体,低头一看,只见雪白衣衫上渗出一大片血迹。
我的心情很矛盾,潜意识里也不想找到那份名单。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大吃一惊,立刻放开手,“你受伤了?”
说起来,小偷这活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尤其是偷自己枕边心爱之人的东西,那强烈的负罪愧疚感啊,真是很要命,至今我仍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跳得像鼙鼓动地。
他不答,面上毫无表情。
可是,我不知道这份名单究竟被他放在了哪里。照理说,这么重要的名单,他应该随身携带,但我翻遍他的衣物和书房也没找到,也许是放在沧州吧?
我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时值大明洪熙年的三月,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得到那份名单。
“是我!”门外有人冷冷道。
艳少一到乐安就进了汉王府,每晚深更半夜回来时,我必定已经睡死,天明醒来又不见了他的踪影。
垂帘无风自动,一连串叮咚脆响不觉,凤鸣慢慢走了进来,他每走一步,室内的杀气就涨一分。
我们并没有直接回沧州,而是转道去了乐安,汉王朱高煦的封地。
风亭榭静立不动。床沿上斜放着他的宝剑,漆黑的鞘,雪白的柄。
他的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轻红,像个青涩少年。
他忽然道:“那日在南京,刺杀我家主人的就是你?”
我立刻吻住他的唇。
“是!”凤鸣直言不讳。
他依言俯身,这或许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命于女人。
我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是的,除了那混蛋,还有谁胆敢行刺皇太子。
“我叫你低头。”我笑得像个不良少女,“快点,我要奖赏你。”
“很好!”风亭榭伸手抓住剑柄,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一怔。
“那么,你今日是死定了!”
我命令他:“低下头!”
一名女子曳着艳丽衣袍恍若彩蝶翩然入室,艳胜桃李,冷若冰霜,一双明眸不看风亭榭,却紧紧看住我。我亦盯住她。莹白肌肤,黛眉朱唇,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我全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由他口中说出。我感觉自己要晕了,难怪琼瑶阿姨那么喜欢晕。原来幸福太过巨大,真的会使人发晕。
室内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而逼仄,一触即发。
他忽然柔声道:“你是我的梦,疏狂,我真不敢相信,我拥有了你。”
风亭榭长笑一声,“风某何幸,竟劳名震天下的‘凤鸣飞舞’同时出手。”
我轻拉他的头发,戏谑道:“乐傻了?没听过这么精彩的马屁吧?”
“废话少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有股莫名的火花闪烁。
女子修长白皙的指间绿光陡起,冷电般直奔风亭榭的双眼。
我摸着他银白的发丝,悠悠道:“嗯,你是天上的云,变幻莫测;你是大海的水,包容宽阔;你是风,是谜……”我说得顺口,越发不着边际,“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风亭榭长剑出鞘,横剑一档,一束绿光忽而分成无数星点,满室疾飞。其中一点朝我的眉心迅疾而来。风亭榭与凤鸣同时惊呼,飞身拦截。
他清亮的眸光忽而变得深沉:“哦,那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电光石火间,我伸指一夹,绿光疾闪而没,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细若发丝的碧绿银针。
“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风亭榭看着我,忽然转身道,“避免伤及无辜,我们换个地方。”
“快说!不然我要打你屁股。”他笑意盈盈,手上一用力,我便倒在他腿上。
凤鸣点头。
“我在想……”我看着他,不知如何措词。
飞舞冷冷道:“何必这么麻烦!”
他问:“想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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