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看了眼常忆卿,笑了笑,道“然后,城里的一个富户听说了我娘的女红,便请我娘去为他夫人做绣活儿,这样,我们就有了些固定的收入,日子也安稳不少。”转而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知道么,后来那富户的女儿出嫁,也是我娘给做的嫁衣。而且那时候,我们在村子里也已经生活了有一年多了,和村里的人熟络不少,村长便与乡亲们合计,分给我家几亩地,这样,粮食也有了着落。”

常忆卿听到这儿,语气惊讶道“你还会种地?!”

小梅看常忆卿惊讶的表情,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呵哼,其实也不是很会。那时候我才多大,也就帮我娘撒撒种子,插插秧苗什么的。很多事情还是得我娘做。”

常忆卿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小梅说过,他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心里有些疑惑,微微皱了眉,抬眼欲问“那你........”见小梅神色沉寂,似乎正沉浸在往事里,不敢再细问,踌躇之际,只好拿喝粥作掩饰。

小梅抬头转看常忆卿,见其欲言又止,心下已大致了然,坦然问道“你是想问,我娘是怎么去世的?”

常忆卿被小梅这般一语道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弱弱地道“你.........要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哦.........”

小梅微微一笑,也看不出更多的悲痛,语气依旧平淡“那年我大概六七岁吧,赶上了一次大灾荒,整个村子都没什么收成,我和我娘就靠着前年打下的,还没吃完的余食维持生计”忽而不自觉地笑了笑,虽是在笑着说,但也听得出其中的一丝苦涩“那时候我还很小,正是吃得多的时候,所以老是饿,至今,我都记得当时挨饿的滋味。娘亲带着我,想尽办法找吃的,挖过山里的野地瓜、野菜,”见常忆卿皱了皱眉,解释道“哦,地瓜就是红薯,我们那时候住在曲阜,山东人管红薯叫地瓜,还摘过野果子,反正把能吃的都找来了,”又笑了笑“再后来连那些都没有了,就开始挖树根和树皮。”

常忆卿听罢,瞪大了眼睛,已经惊讶到极致了,表情很是痛苦道“树根和树皮,那玩意儿也能吃啊?!”

小梅看向常忆卿淡淡一笑,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怨天尤人,仍旧认为这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什么都没了,就只能吃那些了呗。”忽然皱了皱眉,回忆道“那时候,整个村子差不多都那样,我见过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因为把树皮扒完了,饿得实在没法儿就去吃观音土,结果不消化,就死了,死的时候肚子胀得好高。”正说着,看常忆卿听到这里,神情很是痛苦,不禁有些歉然“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常忆卿看了一眼小梅,见后者一脸的担忧和歉意,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强忍了心里的恶心,摇摇头,喝了口粥,向小梅道“没什么”顿了顿,又疑惑地问道“你说的那观音土又是什么?”

小梅解释道“就是一种土啊。”

“土?”常忆卿不知道是不明白,还是不敢相信

小梅点了点头,遂又皱了皱眉,寻思了会儿,道“其实,应该说是一种混合土,官家好像也会拿去烧瓷器。”

常忆卿听到这话,不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像自己已经吃下了一大口观音土似的,表情痛苦道“那也能吃?!”

小梅随意地垫垫肩,像是自嘲似地一笑“要不然怎么办呢,不吃就饿死了。”

“官府难道就不管么?朝廷也不派人去赈灾?”常忆卿不禁有些愤愤然

小梅却似乎很是平淡“当时,的确有朝廷派来的官员在城里城外设棚施粥,可又哪里能顾得过来呢,那年,又不只我们那儿一处受灾。而且设了粥棚后,很多周边的灾民也赶来这边讨要,很快就没有了。再加上救灾的粮食也有限,粥熬得特别稀,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常忆卿细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方才不甘地点点头,皱眉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小梅见常忆卿这般,不禁柔柔一笑,自顾自地又回想起往事,好像好久没说过这些事情了,如今都说了出来,反倒畅快不少,语气依旧平淡而自然“记得那时,我俩都瘦得没了模样,娘怕我一个人睡着后就醒不过来了,所以去哪儿都带着我。她身子本来就弱,以前为了能安定下来操劳了许多,积劳成疾,是为我才硬撑着。后来,好不容易熬过了灾荒,却又发现,之前逃荒到这里来的人染有瘟疫,牵连好几户家里都染病死了人,村里人很害怕,可又没人愿意给我们看病,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那时候娘的身子已经很差了,我家虽住得偏僻,但娘也不让我出门,怕沾染上病。我便整日在家里帮忙做些事情,替她分担些。”顿了顿,微微低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娘最后还是不行了,有天下午,她从外面回来,脸色很不好,跟我说要回屋睡一会儿,让我晚些时候再叫她,可等我把晚饭做好,想去叫醒我娘的时候,她就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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