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逛得已近午时,便寻了处饭铺。常忆卿老早就听说过朝鲜汤饭,说什么也要尝一尝,几人点了六碗汤饭:离歌笑和柴胡要的是猪肉汤饭,燕三娘要了豆芽汤饭,李峘要的是牛肉汤饭,小梅和常忆卿则各要了一碗羊肉汤饭,包括李峘在内,几人都是第一次吃,尝了几口后,甚觉美味。
常忆卿侧头看向正埋头吃饭的小梅“你倒是不亏着自己的肚子哈~”余下几人听罢,都不禁乐了:朝鲜牛羊肉稀少,民间只节庆时才会宰杀一些,价钱上也更高。小梅刚把满满一勺汤饭送到嘴里,还没咽下去,现下一口汤饭堵在嘴里,当真哭笑不得。
燕三娘吃着饭,总感觉周围有人往这边看,还窃窃私语,奈何街上锣鼓阵阵听不真切,抬头寻去又没了踪影,反复几次没了耐心,回过头去吼了一嗓子“能不能让人踏实吃饭。”四下闻言皆镇,正常了许多。
李峘被吓了一跳,仿佛重新认识燕三娘一般,一旁的离歌笑安抚道“习惯就好。”
燕三娘烦躁道“没见过人吃饭是怎的。”
“是没见过,闺阁女子这般抛头露面地和男子聚众吃饭”常忆卿笑道。
来之前,郡主府的时候,金尚宫和常万远分别给他们讲授过宫廷礼仪规范,闲聊时也谈论过朝鲜的风俗人情,伦理纲常,对《从母法》《庶孽禁锢法》等也多有涉及,大多有个心理准备,来朝鲜的这些时日虽不太适应但也多少理解了是个常态,只自己举止多还没办法形成习惯,难免有些与众不同。
燕三娘摇摇头“想起之前金尚宫说的那些,感觉这里的姑娘真没意思。”
“朝鲜贯行儒术,比之大明尤甚”常忆卿想了想道“不过他们这里崇的是朱子理学,先朝高丽时便传入了,如今怕是早已根深蒂固。”随即一笑“大明各处也多有尊儒入骨的,我老家规矩也可多了。”
“你家还好吧。”离歌笑看向常忆卿道“我看侯府里倒没那么多高低眼色。”
“那是我爹自己规矩立得正”常忆卿带了几分自豪“母亲与几位姨娘都是家生的情分,关照还来不及呢。再者,不过是老顽固们自己抓着不放,带得有些人也沾染了臭习气。”
离歌笑轻笑道“你家隔壁那个?”常忆卿一笑,不置可否。
此时,远处隐约传来渐近的喜乐,周围人群也逐渐退至两旁,神色中大都带着期待和好奇,几人寻迹望去:一群乐手,簇拥着一队骑在驴子上的妓生,徐徐走过街区。为首的那个服色张扬,各色饰物,琳琅繁琐,带些放肆的华丽,让人看罢,心中反生一抹豪情,其身后一众,也皆活色生香,配着一身光艳琉璃,像是在展现,作为女人,最是惹人倾羡的一面。
待这一队走远,常忆卿疑惑道“她们这是要出城么?”
“嗯,大概是要往宫里去吧。”李峘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道。
“去宫里?”常忆卿很是惊讶“她们去宫里干嘛?”
李峘向常忆卿一笑“大明使臣,大概要住到月末才走。”常忆卿了然地点点头。
几人吃过饭,继续往前走,见个走绳摊位上,一男子小心翼翼地在离地近三丈高的绳索上,配合着下面一个拿着腰鼓的艺人打出的拍子,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每做出一个动作,都引来一阵惊呼,离歌笑一行也被吸引了过去。常忆卿觉得在后面看不过瘾,扒开人群,向最里围走去,小梅和李峘怕她走丢了,紧跟在其两侧,帮她把人群挡开,离歌笑三人紧随其后。几人终于挤到了最里面,常忆卿仰头看去,见那人已经离开了绳索,跳至绳索上方,坠下后,以后腰压绳,借绳子韧性,再一次弹跳起来,这一次比上一次又高了一些,如此反复到第四次,已经与绳索空出了一人多的距离,待第五次跳上去的时候,只见那男子于空中翻了个跟头,落下时,则换了双脚点绳,这一下,又让场下的人叫好不断,常忆卿也不禁拍手称赞起来。此时,绳索之下,一个拿着铜锣的小男孩儿,趁着场子里的人兴致高涨,开始绕着场子,用铜锣讨要些彩头。
常忆卿看得高兴,正打算回头跟小梅商量给多少钱合适,只听身旁,一个儒生模样的少年,语气不屑地与身旁人道“这样的乡野村技,绳子上蹦蹦跳跳就想要钱,真是不知羞耻。”
“有些人不懂尊师重道,才真是不知廉耻。”
少年环顾四周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常忆卿身上,有些诧异道“小姐,是在跟在下说话么?”
常忆卿转过头来,媚眼如丝,带着些许娇俏,倒把少年看得一时心花怒放“我是在说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公子若觉得自己恰如其分,我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你!”少年一时气恼,厉声道“大胆!小女子怎敢如此诋毁儒生。”
常忆卿转过身来,双臂环抱于胸前“作为一个儒生,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懂,难道不是不知廉耻么?”
“我怎么不尊师重道了?我在.....”
“你说这位师傅是乡野村技,还说他凭本事挣钱是不知羞耻?”
场子里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上面走绳的男子因为太高,听不到,也不可能分心往下看,所以还在表演着,而那个拿着铜锣收彩头的男孩子,见人们都不怎么看表演了,不由得有些着急。
少年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又有了些依仗“一个贱民,他有什么学识,如何能称为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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