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娘,是叛离了家族之后,到此隐居的。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晓她们一家子是外来户。
加上赵家人也经常如此说,给她灌输了许多村里人排外的思想,久而久之,她对姜氏一族的人,自然也就不亲近了。
后来她蒙难于赵家,几次求救,都被姜家长辈劝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一己之私连累全族姑娘的名声婚嫁。
连死后,都不曾有姜家人为她收尸,直至腐化在春泥中半副枯骨,引得诸多乌鸦啃食残余的腐肉,才被官府派来的人匆匆焚烧弃埋。
前世种种,导致她两辈子对所谓的族亲都无法亲热起来。
姜安宁缓缓的醒来,姜秀娥担忧的看向了她,十分歉疚:“好孩子,委屈你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倒是叫你误会了旁人,认贼做亲!”
“老祖……”
她装作吃痛的揉了揉脑袋,语气茫然且无助:“我刚刚是怎么了?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
“我好像听见老祖你说,当年我垂死路边,是您送了我去安济坊?”
姜秀娥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当年不愿意惹上麻烦,却也实在于心难忍,见你可怜的躺在路边,晕过去人事不知,身子都冰凉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偷偷的将你送到了安济坊。”
“因为怕到你家里打砸抢的那些人,又重新回来,惹祸上身,我就没有敢去探望你,没想到竟然让这两个畜生钻了空子!”
姜秀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是后悔这么些年,都没有告诉安宁丫头真相。
当初一堆陌生的外地人闯进村子里,直奔姜安宁家里打砸抢,说是来分财产的亲戚。
可那样子实在是不像,不少人都怀疑姜家夫妇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事,这才丧了性命。
大家都怕被牵连,各人各扫门前雪,对姜安宁也是同样避讳着的。
姜秀娥自然也是怕的。
后来倒是一直没见出事儿,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找麻烦,大家也就真的当那些人是姜安宁家哪里来吃绝户的亲戚了。
那时候,姜秀娥是想过跟姜安宁说实话的,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害怕会叫人以为她贪恩图报,坏了名声,没敢说出来。
尤其是后来几年,姜安宁的日子越过越好,跟赵家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她就更不好意思把真相说出口了。
“我当初想着,要是他们两个能真的对你好,你也亲近他们,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总归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赵家愿意拿你当亲人处着,你也就有人照顾了。”
姜秀娥满目伤怀:“人总该还是要有个家。”
她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姜秀娥瞧着脸色苍白虚弱的小姑娘,愧疚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黑心肝!”
否则她就是拼了名声坏掉,也不会装作无事发生,不敢张口提及当日的事情。
“是我太软弱,才会坑害了你啊,孩子!”
“老祖……”
姜安宁声音低哑哽咽的喊了一声,有委屈蔓延开,她被姜秀娥搂在怀里,没忍住放声大哭,像是要把前世的所有委屈苦痛都哭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姜安宁从姜秀娥的怀里露出脑袋来,眉眼间满是沉痛的看向赵元山夫妇,声音哽咽:“你们竟然是骗我的?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眼圈更红了几分。
小姑娘娇软破碎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满是不敢相信‘至亲’之人竟会如此欺瞒自己的可怜,哭的惹人心碎。
好些个围观的村民,都心软的跟着红了眼睛,看向赵元山夫妇的时候,眼睛里头像是藏了刀子。
姜安宁对赵家的好,他们是都看在眼里的,多少回在自家饭桌上说起时,都是酸到牙疼,吃饭都不香了。
每次笑她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都是藏着嫉妒羡慕的。
“赵元山你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扪心自问,你们家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人家安宁出钱置办的?到头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人家的?”
有人忍不住率先出声谴责赵元山夫妇。
“县令大人不是帮着安宁丫头做主退亲了吗?这婚事既然退了,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咱们村不能留赵元山这样的人家败坏风气!”
“白眼狼滚出去!”
村民们的情绪被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啜泣与红着眼睛的倔强给彻底挑了起来,纷纷出声为人讨公道,要求赵元山一家子,把从姜安宁这里得到的好处全都吐出来。
“江巍,你给出句话,咱们村能留下这种黑心肝的败类吗!”
许多人声讨过后,纷纷把压力给到了江巍这边。
江巍拧眉,眼底泛冷。
小姑娘窝在老妇人的怀里,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
他忍不住起了几分怜惜,更多的还是恼火暴怒。
今日之前,他从不知姜安宁之前是去过安济坊的。
更不知她家中竟然还来了所谓的亲戚强夺家产!
他顺着线索找过来的时候,姜安宁刚给姜家夫妇发丧。
没想到,他竟然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吗?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有人刻意引导他寻错了方向,混乱了时间?
江巍表情凝重。
很想从姜安宁的脸上多窥探出几分破绽来,偏偏这丫头的伤心不像作假。
他抿了抿嘴,面对众人起哄要他拿个态度出来,暂时压下对姜安宁的怀疑,沉了沉声音:“赵元山一家的行径不可取,可说到底,真正的受害者是安宁妹子,咱们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算怎么回事?”
“要我说,究竟要不要把人赶出村去,要不要讨回过去所赠予的一切,还是得看安宁妹子的意愿才是。”
“安宁妹子,你说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了姜安宁的身上。
江巍听起来像是尊重她意愿的询问,细听却又带了几分恶意。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摸不准这男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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