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庐瞠目结舌地看着负霜,一时间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地说不出话,不知道是为负霜愿意拿出这等传家宝的震惊与喜悦,还是负霜没有选择学中医的失望与沮丧,亦或是代入自身,怕死去的老友生气。

他这一生,有过意气风发的荣耀时刻,也有过被打入泥泞的艰难过往,当只剩他一个人独活的时候,能够给他寥寥慰藉的就只有医学了。

任何一个学中医的人能得到这么一次阅览付家几百年家传医术的机会都会激动不已,可负霜竟是想全部公布出去供外人随意翻阅研究。

他的惊愕是有道理的,手上有秘方的人往往就想藏着掖着,留给子孙后世传承,可敝帚自珍的后果就是各种心血结晶在时间长河里慢慢湮灭,也没办法推动这一行业的长足进步。

她知道刚刚的话语中会有什么最膈应老人家的心,于是耐心解释。

“杨爷爷,我认为中西医只是治疗手段方法的差异,没有好坏之分,我有这些医书,也有过一些基础的中医学习,学习了西医我依旧能慢慢研习中医,但如果学了中医就没办法系统地学西方技术了。”

负霜看着怔愣的老人,微微一笑,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

“杨爷爷,不瞒你说,我差点就死在插队的地方了,付家医书已经被全部烧毁,除了我之外学习过的人也都不在了,如果我也死在那里,世界上就再没有付家医术了,你讲外公是更愿意所有人都能学付家医术还是世间再无付家医术?”

杨庐迟疑了,“这、这……”他要是付仲珍,当然宁愿全公布出去!

负霜紧接着又甩下一记重磅,“我没办法生孩子了,我在乡下经历了一些事儿,身体亏损严重,想要养好这些亏损起码要二三十年,二三十年之后我多大了?那个年纪再生孩子,怕是一条命都得搭进去了,杨爷爷,付家不会再有血脉传人了。”

从这就能看出来孙家得到那个结局是一点都不冤枉,林霜嫁给孙卫兵,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年,竟是就被作践成这么一副样子了。

杨庐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就顾不得礼貌,上前抓住负霜的手腕脉搏,闭上眼细细感受,感知到脉象后心中一痛,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涌出。

“丫头,丫头啊,老付,这可怎么办啊老付……”

负霜轻轻拍打他的背,轻声细语安慰道:“爷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庆幸的,能好好的再回到这里,已经是老天垂怜了,没有血脉传人又怎样,医书推广之后,每一个学中医的人都能算得上半个付家传人,能让中医发展得更好,能救更多人,我相信外公不会怪我的。”

杨庐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负霜坚韧的眼神,一下就释然了,是呀,是呀,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竟然还没一个孩子通透。

“那,那我能为你做什么,不要跟你杨爷爷客气,你是我唯一的小辈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有点用,你能用得上我就再好不过了。”

负霜耸耸肩,调皮的一眨眼,“杨爷爷你这么厉害,能帮我真是太好不过了,我想跟你学中医,然后把那些医书和方子都默出来,爷爷您帮我看一看验证一番,回头咱一起把它刊发出去,也能帮助更多同行,救更多性命”

杨庐也是如今的中医高手,在此方面颇具权威,她正需要一个中医方面的专家引路,好深入学习中医。

此外她自己一个人整理验证那些医书不知得搞到猴年马月,能得杨庐帮助,哪怕早一天公布出去,说不定就能救更多人,也能给杨庐找一些心理寄托,何乐而不为呢?

杨庐破涕为笑,拉着负霜的手,“好好好,好啊,老付后继有人,中医不会就此没落了,好啊好啊……”

此后负霜压榨了一切时间,只为兼顾中西医的学习与研究,当她凭借自己的绝妙医术成为华国医科第一人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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