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宋蒙战争:金朝灭亡的第二年,即1235年,蒙古军以南宋收复三京,破坏同盟关系为由,向南宋大举进攻,宋蒙战争大致也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虽然蒙古摧毁了南宋长江中上游的若干大中城市,但南宋也有效地阻击和重创蒙古军队,其中江陵之战、邓穰之战、黄州保卫战、安丰战役、寿春争夺战和嘉定会战,南宋军队都取得了胜利,特别是在钓鱼城之战中,重创蒙军,打死了蒙哥可汗。第二阶段:忽必烈攻宋,蒙古取得襄樊战役的胜利,彻底打乱了南宋的防御体系,“自是宋人不复能军矣”,再也无法抵御蒙古人的进攻。
重点来了:从以上史实来看,宋朝在对外战争中,大多处于守势,在防御战中,宋朝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但也有积极进攻的情况发生,如太宗、徽宗攻打燕云之地,仁宗、神宗对西夏的战略进攻,以及南宋对金发动数次北伐战争,不过,这些主动进攻战,宋朝都遭遇了溃败。在进攻战中,宋朝为何败多胜少?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提出很多原因,如军政腐败、以文制武、将从中御、军法废弛等,但是,除了这些原因外,还要从宋朝立国的形势加以探讨。南宋学者吕中在《宋大事记讲义》卷一《国势论》中,对宋朝的现状有着深刻的分析:“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西不得灵夏,则关中不可都,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吕中认为,宋朝国势不如汉唐,是因为失去了燕云之地,失去了长城天险,无法阻挡游牧民族的骑兵南下,都城不能设置在河北;丢了西部,关中不能设都城,也只能把都城放在无险可守的汴梁,这必然会耗费了太多的军力用于防御敌人,无法彻底放开手脚与敌人争锋。再加上宋朝所处的时代,刚好是北方游牧民族兴盛之时。宋朝要想在军事上与游牧民族一较长短,必须要有足够的骑兵,以机动对机动,再以能够支持长期战争的国力为基础,最终击败对手,汉朝就是这样做的。但是,由于缺少养马场,宋朝根本无法组建起一支战力强大的骑兵部队,而与游牧民族的交战之地,又多是在北方平原,这使得宋朝步兵根本无法抵御骑兵的冲击。
宋朝虽然发明了火器,但当时仍然是以冷兵器为主,骑兵以其行程远、机动性强,适宜平原冲锋等优势,充当着突击力量,迅速碾压步兵。正所谓,“马者,兵之用,国之所恃以为险者也。有国以来,未尝无马,国多马则强,少马则弱。”由此可见,宋朝在与北方游牧民族作战时,进攻并非宋朝之所长,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鉴于此,宋朝在国防建设中,则是奉行以防御为主的思想。
为何宋军防御战思想是正确的?以防御思想为主的宋军去进行进攻战,与拥有强大骑兵擅于进攻战的对手交手,宋军遭遇惨败的次数居多。虽然宋军号称百万之众,但都是分散在数千公里的边境线上,难以集中优势兵力围歼敌军。反倒是游牧民族充分利用其骑兵机动性,往往可以迅速集中优势兵力来围歼宋军。虽然在进攻战中,宋朝多处于劣势,但在防御战中,面对辽、夏、金、蒙(元),则是胜多败少。北宋为防止辽和西夏的入侵,国防建设十分艰巨,“国曰军国,州曰州军”,以兵立国是其基本国策。同时,宋朝让人诟病的“将从中御”军事制度,这种制度在进攻战中,简直就是军事灾难。但是,如果以防御的角度来看,结果会是另外一种状态,《武经总要》所载常阵制、平戎完全阵法以及宋神宗九军阵法,基本都是在吸纳前代已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成为步兵抵御骑兵的法宝,一般都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为抵御游牧骑兵的突袭,宋朝多采用筑城防御的战术,进而发展到利用山川河流等地形,结合完备的城池防御措施,以步兵的积极防御来抵抗骑兵的猛烈进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果。如宋仁宗时期,宋朝总是用大兵团来剿灭西夏,但屡战屡败;到了宋哲宗时期,宋朝改变大兵团进剿的策略,而改为防御反击战术。在宋夏边界的西夏一侧沿河流、山崖和平原之地修筑军事堡垒和城池,把战场由本土转向西夏一边,变被动挨打为积极防御,从此,宋朝成功解除了西夏对宋的威胁。甚至在面对强大的蒙古军队,宋朝这种积极的防御策略,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宋蒙战争初期,宋军在守城方面,就创造了以“串楼”来对付蒙古军的火炮,以山寨城堡对付蒙古骑兵的战术,取得了战争前一阶段的胜利,如安丰大捷、钓鱼城保卫战等。
这说明,宋军在防御战为主思想的指导下,在对外战争中,只要不违背这一点,还是取得了很好的战绩,这一点可以从南宋抵御蒙古近半个世纪的进攻得到佐证。
宋朝自太祖立国开始,相比于汉唐,缺乏一种开拓进取的精神。如果说,失去燕云十六州,还情有可原。但是,西部广大地区在西夏崛起之前,党项、吐蕃等族分散而居,还没有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无法直接威胁宋朝。河湟、河西、河套、银川平原乃至鄂尔多斯平原,都有广阔的草原牧场,宋朝如果用心经营,完全可以组建与契丹人相抗衡的骑兵部队,当年唐朝就是这样干的,“当唐之盛时,河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最大,土沃物繁而人富足。其地宜马,唐置八监,牧马三十万匹”。但是,宋朝对西部采取的是放弃政策,失去了一座天然牧马场。
最终,失去战马的宋军,也只能依靠防守反击的战术思想来取得胜利,当然,如果宋军始终遵守这种战术内涵,不主动进攻,还是可以做到十战九胜的。
但是,宋朝掌握实权君臣当政者大多不靠谱。以宋徽宗赵佶时期为例,赵佶本身就“不可君天下”(章惇语)。《宋史》评价说:“迹徽宗失国之由,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他日国破身辱,遂与石晋重贵同科,岂得诿诸数哉?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宣、政之为宋,承熙、丰、绍圣椓丧之馀,而徽宗又躬蹈二事之弊乎?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着以为戒。”啥意思?就是说赵佶本身没有当皇上的基本素质。他“疏斥正士,狎近奸谀”“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所以,不要说打败仗,这就是亡国之主。
明人《良斋杂说》记载:“李后主亡国,最为可怜,宋徽宗其后身也。”
1964年3月24日,毛泽东在一次谈话评点知识分子型皇帝说:“可不要看不起老粗。知识分子是比较最没有出息的。历史上当皇帝的许多知识分子,是没有出息的,隋炀帝就是一个会做文章、诗词的人。陈后主、李后主都是能诗能赋的人。宋徽宗既能写诗,又能绘画。一些老粗能办大事情,如成吉思汗、刘邦、朱元璋。”
这就是一国之君的重要性。
仍以宋徽宗赵佶时期为例,赵佶不理朝政,“四奸”把持朝政。一国之君“疏斥正士,狎近奸谀”,“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谁会成为将帅?谁为你真正打仗?即使有如梁山英雄舍生忘死卖命,还不受重用,还被排挤打压陷害,这样的宋朝,不打败仗,不经历“靖康之耻”,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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