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的三人吃完。

金喜财皱眉道:“那贾小公子平白无故来结识我们,定有目的。”

“先看看再说,毕竟放印子钱的就是他们府里的人,说不定.......”

高富全将烟袋在桌沿上敲打,倒出一些墨色烟灰。

忽然,楼梯口旁边一桌传来几声大笑。

犹如来自地狱的桀桀鬼笑,田有福惶恐:“陈御史笑了,咱们快走。”

先前还人满为患的酒楼,如今只剩下陈东生一个客人。

他却旁若无人一般,笑赞道:“讽刺世人入木三分,此书作者真乃大才哪!”

话分两头

且说巡城御史陈东生当差完,便径直去了工部找营缮郎秦业。

秦业是“秦可卿”的养父,和陈东生是同年进士。

同年→同师→同乡,朝廷的关系网大多也由此而来。

不出意外,陈东生给秦业推荐了笑林广记。

秦业看过倒是笑了,却也说作者太不厚道,只知一味讽刺。

.........

碧纱橱在贾母房屋北边的暗室内,中间相隔开了客厅。

黛玉进京后便居住在此,贾宝玉搬到了碧纱橱外边的明室里。

两者亦不过一墙之隔,出门即可见面。

贾宝玉近日在一场勋贵公子的宴会上忽闻笑林广纪这本奇书。

便托小厮“茗烟”偷偷去买,茗烟买来书提前看过,发现这书有点不正经。

万一日后被老爷、太太发现,他定是要遭罪的。

索性回见了宝玉便推脱说卖完了,贾宝玉自然不信,一番撒泼耍赖、威逼利诱。

茗烟无法,只得偷偷摸摸带来,以银钱骗过门房盘查。

贾宝玉这才亏得一见笑林广纪的庐山真面目。

迫不及待的翻到一页,那故事如下↓

话说有一新妇初夜,新郎不甚在行,将小将军放进而不动。

新娘呻吟曰:“哎哟,不好,胀痛!”

新郎曰:“拿出罢?”

新娘又呻吟曰:“哎哟,不好,空痛!”

新郎无奈曰:“进又胀痛,出又空痛,汝欲怎么?”

新娘曰:“你且拿进拿出间看。”

“哈哈.......”

贾宝玉看完咧嘴大笑,手舞足蹈,不停拍打坐垫。

他早通了男女之事,去年就已和袭人姐姐共赴云雨…….

这些荤段子自然一眼便懂,十一岁的老司机,未免让人艳羡。

林黛玉见状,过来欲要抢看,贾宝玉嫌书不正经,不给!

黛玉小嘴一嘟,耍起了那傲娇的小脾气。

贾宝玉立刻慌了索性妥协,林黛玉唇角扬了扬,往绣墩坐下随手翻得一页是:

一日,偷儿入贫家,遍摸无一物,乃唾地开门而去。

贫者床上见之,唤曰:“贼,有慢(怠慢)了,可为我关好了门去。”

偷儿不忿曰:“你这样人家,亏你还叫我贼。

我且仔细问你,你的门还关他做甚?”

林黛玉掩唇轻笑却没出声,只拿帕子抿在嘴边,笑亦不露齿。

接着又翻看了几页。

黛玉笑意忽凝,而后红晕爬上了耳根,啐道:“呸!什么污言秽语的烂书!你且仔细舅舅拿你的不是。”

贾宝玉傻呵呵笑着,上前不动声色的拿回书。

黛玉白了他一眼又道:“明儿你去不去学里?对了.......

那位琮三哥应该搬出来了,他定是要去的。”

贾宝玉听了她的话,眉间升起几分无趣:“横竖是去混几日就回来,什么八股文章,我又不稀罕。

琮弟如今那副德行,不过是个沽名钓誉——贪慕荣华的禄蠹。”

贾宝玉开始长篇大论地愤世嫉俗。

林黛玉笑了笑并不在意,将目光移向他手里的那本笑林广纪。

心里想是自己抢看在先,倒也怪不得宝玉:“虽然这书多含污浊不堪之处,但那些世态人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想必撰写此书之人,要么是自个儿龌龊,要么是看透尘世。”

.........

冷风继续吹,酒幡继续荡。

主仆二人出了西便门,出门不远就见有个佛寺,叫牟尼院。

此地的景象荒草萋萋,空空荡荡,牟尼院归礼部僧录司管辖,放眼望去香客一个也无。

入目所见,皆老柳残败,护城河水泊泊流过,难民三五成群地匍匐。

有些人想要偷偷混进城,却没有身份凭证为由。

都被步兵统领衙门、顺天府衙门、五城兵马司的衙役拦住。

难民太多,此番出动的部门也多。

贾琮沉默不言,待铁牛买完果点回来,问他话。

铁牛笑道:“刚才听酒铺子里的人交谈,说是永定河发了桃花汛,浪涛滚滚,固安、永清、良乡。

三个县的数千众难民都跑京城来了,指望大户人家能发善心收为奴才,可这么多人,肯定不能放进城的。”

贾琮皱眉道:“难道顺天府就不管管?他可是三品掌印官。”

“嘿嘿,这都是官家的事,小的可就不明白了。”

铁牛三缄其口,见自家爷犹豫不决的脸色,遂揣测道:“爷是准备散财消灾么?”

贾琮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心下暗叹,自己前世也是普通的农民家庭。

从六七岁就开始拿镰刀割草喂猪,上山放牛,还不时拿锄头下田地。

深知农民的辛苦艰难,如果他当下身负官位、朝中有关系,未尝不能出一臂之力。

列如建立义仓、考察永定河,救救这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可即便如此,想要指望朝廷拨款,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

“城内的富人们整日醉生梦死,大鱼大肉,城外的难民们匍匐于野。

一日一餐都难得可贵,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莫过于此。”

贾琮忽地咳嗽了几声,只觉那春风倍觉寒冷。

他方才看到了一位冻死的妇人和孩子,被衙役拖向化人场。

在这一刻。

贾琮不得不信天命,其实大部分人的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吃不饱饭的和尚“朱元璋”只有一个!

被解雇的驿卒“李自成”只有一个!

包括那不知妻美“刘强东”也只有一个!

在这封建时代,底层人的命卑微如蝼蚁。

那么运?或许可以改变。

毕竟某东子不就是如此么?

可即便是放在后世的盛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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