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正是闹腾的年纪,上了马车后看什么都新奇,一刻也坐不住,这掀开瞧瞧,那打开看看。

好在侯府的马车够大,禁得起小主子折腾。

乔嫚不纵着儿子,但凡安哥儿翻乱的,必让他自己再放好才行。

好在安哥儿被教得很好,并不任性,对母亲的话都照做。

乔府正门前,

乔夫人接到侯府报信的人,当下乐开了花,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了门口。

待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乔夫人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透过车窗,马车还没停稳,乔嫚就远远地和母亲打了照面,“娘亲。”

马车在乔府的正门前停住,乔夫人满面笑容,一把接过了安哥儿在怀里逗弄,“这才几日不见,安哥儿又壮实了不少。”

乔嫚下了马车,见母亲只顾安哥儿,娇声道:“娘就只顾着外孙,都不好好看看女儿的?”

乔夫人抱着安哥儿笑得开怀,闻言将安哥儿交给了身边的乳母,又上前抱住女儿,“你个娇气包,和自己儿子也能吃醋。”

被母亲抱在怀中,闻着母亲身上特有的温暖馨香,乔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自在。

“在娘面前我多大也是个孩子。”

乔嫚身后的秀玉闻言鼻间一酸。

夫人做姑娘时,老爷和夫人那是捧在手里、疼在心里,日子过得没有一处不顺心。

谁能料到出嫁后又是这样一片天地。

——

母女俩有说有笑的进了府,回到了乔嫚未出阁时住的沁园。

沁园之中,每一处都一如乔嫚未出阁时一样的陈设布置,府里的下人也是每日按时清扫擦洗,确保院中各处都干净规整。

乔嫚退了鞋袜,躺回了自己的那方床榻,左右打了几个滚,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秀玉抱着安哥儿也放到了床上,母子俩一处玩耍起来。

乔夫人来时就看到了她的宝贝闺女正在“欺负”儿子——

由于不挑食,安哥儿长得圆嘟嘟的,脸颊上的肉别提多软乎,乔嫚平时的一项乐趣就是戳儿子脸颊的肉肉。

那脸颊上的肉一戳,陷下去了一个小窝,即刻,又弹了回来;

乔嫚乐此不疲,安哥儿也陪着幼稚的母亲,乐呵呵的笑。

“你这丫头,怎么还玩起自己孩子了?”

乔嫚乐不可支,“母亲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乔夫人瞧了眼没个正形的女儿,只是摇头笑笑。

祖辈三人有说有笑的玩闹了一会,安哥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小家伙今日醒得早,所以这回精神头有点撑不住了。

乔嫚将儿子哄睡后,乳母便将其抱下去。

待到四下无人,乔夫人这才敛起神色,“娇娇,你和娘亲说实话,你和姑爷是不是拌嘴吵架了?”

乔嫚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母亲多虑了,没有的事。”

“那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知女莫若母,即便乔嫚什么都不说,乔夫人又怎会看不出。

自己亲娘面前,乔嫚很快就装不下去了,扑倒乔夫人怀里放声痛哭。

这可把乔夫人吓坏了,“这,这是怎么了?”

“姑爷真给你委屈受了?”

及此,乔夫人的脸色已然带着不忿和怒气。

乔嫚哭得话都说不出,只一味地摇头。

“那是怎么了?”

“娇娇,你别吓唬娘啊。”

乔夫人被女儿这一哭弄得有些六神无主,心疼之余看向秀玉,“可是侯府出什么事了?”

秀玉红着眼眶,摇摇头,“侯府没人给姑娘受气,夫人不必担心,姑娘就是自己难受。”

乔夫人不明所以,“为何难受?”

“还不是姑爷!”秀玉愤愤不平,“夫人不知,侯爷一点也不知道体贴疼人。”

“姑娘本就对侯爷这点很是不满,前几日,周家姑娘又来了信,说了她陪夫君外任的事,姑娘这才又被挑起伤心事。”

乔夫人听罢,心下了然,

但又觉得奇怪,

昔日乔家宴请的时候,她曾瞧见过姑爷看自家女儿的眼神,那眼神不敢说多柔情蜜意,但里头的温情纵容却是假不了。

自家娇娇又是这般美貌,怎么就会……

乔嫚哭累了,渐渐停了下来,但仍是一抽一抽的,“母亲,我都觉得自己嫁的不是个夫君,是个夫子。”

“家里大事小事他一概不管,这我就认了,执掌中馈本就是主母的事;但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也一句关怀都不曾有过。”

“我知道,这门亲事对咱家来说算是高攀,可这又不是我想的。”

“为何要让我天天对着那个冰块,日子过得死水一般。”

乔夫人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娇娇,你和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因为压根就没有生出误会的机会,昨夜他又宿在了官署,已经两日没着家了。”

“娘知道,你和芸丫头打小较劲,比什么都胜她一头,这会是觉得自己嫁的夫君不如她了?”

乔曼咬着唇,泫然欲泣。

宁祈一个侯爷,怎么比都不至于不如一州通判。

“我羡慕的是许伯言事事以周芸为先,任何事夫妻二人都是有商有量同进同退,这才像是夫妻啊。”

乔夫人哑然。

姑爷是什么性情脾气,她多少有所耳闻。

那样的英杰人物,生来矜贵清傲,自然不如许家伯言温润有礼,知冷知热。

乔嫚咬咬牙,恨恨又道:“若不是这桩亲事是圣上赐婚,我和离的心都有!”

乔夫人无奈,爱怜的抚着女儿垂在身后的乌发,“莫说傻话,你若和离,舍得安哥儿?”

“这世上有几个后娘能真心对孩子好?”

乔嫚当然知道这个,所以和离也只是说说而已。

乔夫人猜不透姑爷对自己女儿到底是何种情愫,但女儿的心境她总要多开阔开阔。

“娇娇,你自己也说了,和离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如今,你和姑爷往后还要做几十年的夫妻,你难道就打算这样一直死水一样的过?”

乔嫚一怔,“我……我已经不想管他怎么样,索性我已经有安哥儿了,以后的日子我就守着孩子过。”

乔夫人心里一阵酸楚,眼中满是心疼,“早知今日,当初,真该拒了这门亲事。”

乔嫚苦笑道:“母亲也说胡话了,那可是赐婚,谁敢抗旨。”

“娇娇,娘有些话如今得和你放在明面上说了。姑爷性子是冷了些,不能指望他嘘寒问暖。可他人品贵重,在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偌大的侯府,你是当家主母,说一不二,没有小妾通房来给你添堵,这日子你真就那么不满意?”

乔嫚闻言愣住,未擦干的眼泪就这么凝在了脸上。

“我……”

乔夫人:“你说得对,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夫妻都是一体的,所以女人不能太过指望男人。”

“刚成亲这头三年,你盼夫妻和顺恩爱乃是人之常情,可如今既然所盼不可得,你若还看不开,那娘真就白教你了。”

乔嫚只觉娘亲的话字字句句都砸在了自己的胸口,砸得生痛、但又发人深省。

是啊,

虽然和宁祈做不来恩爱夫妻,但只要不出岔子,她这侯夫人的位置是稳稳地,如今又有儿子傍身,后院里没有其他女人碍她的眼。

手上有银钱,身边有忠仆,还有聪慧可爱的儿子,

她真就没了宁祈活不下去吗?

不!

她不是!

她还有父母手足,还有十月怀胎生下的安哥儿,

除了宁祈,这世上还多的是她在乎的人和事。

她不能再这么自己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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