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京都内。

五六人风尘仆仆地从西门入城,这一行人形容堪称狼狈,袖口裤管处尽是尘土,若非人人身佩刀剑,他们与路边叫花差距也不大。

为首者在一众人中显得个子矮小,身侧人高马大的几名汉子却在此人身边隐隐形成拱卫之势。

“店家,来六份槐叶冷淘,六份金玲炙,再请你家那位做过烧尾宴的掌勺拿出本事来,六荤六素六冷菜,还要两份热汤,再要四间上房。”

这群人迈进樊明楼,店内过卖见他们几人灰头土脸,当即上前就要开口赶人,谁知那方才开口的领头人却轻描淡写抛过去两枚银铤子:“房间要好,手脚麻利烧了水备着,屋子里要烧真腊来的沉水香,再去请魏记夹缬店的魏娘子亲自上门来做衣裳。”

方才还有些不忿的过卖当即肃容,接下银两毕恭毕敬俯身道一声贵客上座。

不是在京都混熟的人不能知道那位名声不大,手艺却极精妙的魏娘子,更不会知道他们这樊明楼有本事弄到每年上供也不过十两的真腊沉水香。

光凭这份本事,就不是俗人。

“主子,咱们换了衣裳便要回府去探明霜娘子,何必又要在此地留宿?”

一行人被这过卖引入雅间,各自卸下罩帽,露出面容。

坐上首的正是肤色黝黑不少,愈发清瘦的岑明霜。

她静静坐着,漫不经心提起桌上一对牙箸:“我家妹子,自然会去探,却不是此时,我离京三年,物是人非,此番咱们又是领着公事归京,应当先办差事,再念私情”

“那江上匪首三日前已被蒋提刑押入大理寺,提刑意思是让我来审。”

她将牙箸推倒,两支牙箸交叠碰撞,发出低低声响,围坐众人越发噤若寒蝉。

眼前这位看似好说话的主子,在浙西路当了三年干办。

积威甚重。

如今擒拿入京的江匪,在浙西路劫杀漕运船只无数,可止小儿夜啼,却在半月内,被眼前这位看似柔弱文雅的郎君生擒扣押。

本朝漕运乃国库命脉,如今受人劫杀,官家因此案大怒,勒令他们加急押送匪首入京,蒋提刑却因此事牵涉甚广,要他们兵分两路轻骑后归,在京中暗访,以求一击勘破真相。

这位主子本也能跟着蒋提刑舒舒服服以车马归京。

却为着日后的前程能狠下心来,与他们这些浑人风餐露宿、星夜兼程的奔波了三月有余。

此等手段心性,由不得他们不心下敬惧。

岑明霜停下手中动作,淡淡环视一周:“江匪祸根在京,蒋提刑才会将人押送进大理寺,咱们这些底下办差的,既然要接这案子,自当尽心竭力。”

“诸位都是原先离京时便跟着我办差的老手,也知晓不宜打草惊蛇的道理,在案子水落石出前,便不要回殷家,老老实实跟着我把差事办妥当了,自然有你们抖威风的时候。”

在场众人连忙应是,心头俱是一凛:办差少不得要在京都内四处走动,这位干办若是有心探问,轻易便能得知殷家那位大娘子待岑家主仆如何。

眼下约束着他们,无非是不许他们擅自去通风报信。

随从中与唐氏有渊源又深知唐氏脾性的,已然暗自为唐氏念了句自求多福。

岑明霜见他们顺从,满意将牙箸撂下。

她起身亲自去开窗透气,窗才支起,她目光就被街头款款行来的步辇掠走目光。

当世世人嗜奢,尤以世家为甚。

车必饰金玉,马必佩锦绣。

那步辇更是极尽奢华,一尺一两金的香云纱作垂幔,明珠做顶盖,香檀为车辕。

岑明霜只是远远看着,扶在窗边的手便不自觉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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