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国,崇城,箜篌亭。

一名男子匆匆前往这建于湖中心的小亭,一身崇文雕缀长袍,是樊国王宫中内监的标准衣着。

他怀抱着一个精致的竹简,奔上高亭,“国主!是张久合张御史的急件!”

御史,在樊国的朝廷中是监督百官、弹劾百官的官职,他们有一个独特的权利,就是可以不必在朝堂之上奏章,从而便于匿名弹劾官员。

随着这一声大喊,亭上的丝竹声骤然停下。

樊国国主林天华接过信件,粗略读过,却是冷笑一声,随后,将信件随手丢在了案上的一角。

一旁的王后见国主脸色乍变,连忙上前询问:“何事叨扰国主?”

林天华瞥了一眼王后,“张久合的信,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弹劾官员。”

王后好奇那被弹劾的官员是谁,但想到林天华一向不喜女流之辈问政,便没有继续问。

可这一次,林天华却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他要弹劾的,是上卿风欲静。”

风欲静,是樊国新任的左相,而有关这位左相的传言不可谓不多。

首先,自不必说他曾是漠国大玉将军。

只就当年“青黄之争”他叛国一事的真相就众说纷纭。

偏偏这样一个人在樊国的朝堂却是平步青云,不仅拜为了上卿,得以执掌军务。十六年后的今天,风欲静更是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

见国主有意说起,王后便问,“张御史因何事要弹劾风将军?”

他冷笑着拿起那封信件,指着信件上的某处,“在这里写着呢,‘遣心腹往缈城三日,所为不详’。”

信件并没有直接指控风欲静,但一个“所为不详”,却用词毒辣,足见写信之人是真想要置风欲静于死地。

王后皱眉,朝堂之事她身在后宫本不知晓,但近年来却发生了一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事,动静之大,她后宫也有所耳闻。

此事之后,本就有不小争议的风欲静更是处在了官场斗争的风口浪尖。

一切起因左相年老告官。在樊国左相之位若是空缺,历来是优先提拔右相。但这次,国主却将右相晾在一边,破格提拔了风欲静为左相。

右相虽然从未公开表示过与风欲静不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右相一派可谓是无处不排挤这位新任左相。而风欲静虽然已在樊国为官十余载,拉拢了些亲信,但比起积累了几代人脉的右相,却还是相距甚远。

究其原因,是风欲静那漠国叛将的身份。

想来这右相也是知道风欲静的这个弱点,便差遣了张御史,作为抨击风欲静的马前卒。不过,王后虽然并无意偏袒一方,对风欲静却也没有好感。

他性情孤高,总让人想到那些嚣张跋扈的漠国人。

“国主,臣妾倒是觉得不妨将张御史所言视作一次警示,风将军毕竟曾是漠国的大玉将军,难保他对漠国没有一分留念。”王后道。

“哦?王后也觉得朕让他风欲静任左相不妥?”林天华的脸色阴郁无比。

“臣妾不敢妄言!”王后急忙出言。

林天华将信件再一次甩在一边,“他风欲静要通敌还需要等到现在?当年他一道军令就能收崇城入囊中,那时,你、我、这樊国的百官,都会是漠国的阶下囚!”

他怒意满满,像是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但安静了一会,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长叹。

“朕从不看下边的人怎么说,我只看他们怎么做。”林天华道,“他风欲静亲自出使跋国,以壮大同盟之力,亲练重胄精兵,来守堑关。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再看看樊国如今一辈,内无治国理政之志,外无伐谋伐交之才,事到如今,心思全在内斗之上。当真是苍天无眼,将那才干之辈都生在漠国!”

“国主……”王后怯怯地低下了头。

“走吧,今日就听到这吧。”

林天华背手徒步走出了小亭。

……

跋国,平洲客栈。

一道黑影翻入了客栈外围的高墙,随后融入到夜色中。不久,那黑影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前又一次出现。

摘下掩面的黑纱,是一名长相平平的青年男子,他快步走入了大门中,按照约定,来到了顶层的露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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