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宴会结束,操劳了整整一日的徐氏终于放松下来,此时的脑子不免想到了白日里头次子的话语。

静静坐在梳妆镜前,手脚麻利的丫鬟们轻手轻脚的拔下一支支珠钗步摇,忽然,一个丫鬟惊呼,“这个,不是夫人的盒子。”

平整干净的梳妆镜角落上摆着一个方形小盒,打开来,是一只蝶形赤金步摇。

这么小心翼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侯爷呢?”

“据说是在书房歇息。”侍女回道。

虽说侯爷偌大的后院里只有夫人一个女子,可也不见得侯爷多来正院几回,多年来,这人都与书房作伴了,害得夫人数年来独守空闺。

徐氏无语地撇撇嘴,心下了然。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倘或他真的如京中传闻般宠爱自己,只怕先感到不适的会是自己。

这只步摇照例被摆到了首饰盒中。

反而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木雕最得徐氏的心,活灵活现,尤其是根根胡须细细分明。

但一深思,她就不受控地红了眼眶,长长的睫羽上挂着不明繁重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滑落,溅到锦衣华裳,晕开一片的湿润。

阿姊,扶桢给我的贺礼一如当年你给我的,都是木雕,偏生我作孽与你闹脾气,摔悔了鸟儿木雕,如今却只有扶桢的猫儿木雕抚慰我心。

阿姊,扶桢像极了你,害羞脸红时尤甚,他被无尘大师等人教养得分外出落,耍剑起来无人能敌,他活得好好的,好好的···

阿姊,我想你了。

人心易变。

我怕我会偏爱我自己亲生孩儿。

我怕来日扶桢回府,我却给不了他作为亲娘的关怀,叫他受了委屈,而我却不得而知亦或是避而不理。

我怕随着时间的点点流逝,我会忘记阿姊多年的照顾、忘记阿姊对我满心的关怀、忘记过去每个日日夜夜我们相伴的光阴。

作为阿姊的妹妹,我被你宠大,哪怕我们年岁不过相差两岁,有时,我甚至想唤你一声母亲来弥补,来弥补我们从未有过母亲疼爱的那份遗憾。

阿姊,我怕。

所以一意孤行地给自己灌了满满一碗藏红花,彻底绝了我有喜的可能,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骛地爱着扶桢,这样我才能做好他的亲娘。

十七年了。

阿姊,怎么办?妹妹又老了一岁,妹妹好像、快忘了你的模样······

书房

时隔半年,宣平侯再次抚摸上画卷里的女子,似乎能再次亲身抚摸上她的肌肤。

“今日,是锦娘的生辰。亦是你的生辰。”

同为姐妹,相差两岁却同日生辰,太巧了。

宣平侯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明明口中盘旋着无数掏心掏肺的话语,在此刻却莫名一句也讲不出。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冷淡性子。

所有的话语终究缩成了淡淡的一句,“扶桢长大了。”声线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至于察不可闻的伤感与思念就交给缓缓吹来的清风来解吧。

汝长眠,吾常念。

六月初,暑夏已至,蝉鸣声不绝,吵的人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加不耐,心中燥意横生。

然而临雪斋的一间厢房里,已然用上了冰块。

从醉春楼专程请来的铃铛姑娘正贴着洛宛身边,两人从天南地北聊到龙阳之恋,言语间是惊世骇俗,弄得暮月呆呆站在房门口,生怕有人偷听到自家郡主的话。

铃铛不知想到了什么,亮了眼,“郎君可听过请长缨这书,书名便唤请长缨,前三日才从诗景楼流传出来,据说是无字大师所着,讲的也是两名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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