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看的手指滑过白玉的萧身,划破夜空的尖鸣让我倏然后退。他背靠凉月,笑意狂妄,我感到周围的草地突然响起窸窣声,以他为中心聚拢来。

借着微弱的夜光,我看见无数不知名的黑色条状物体在席卷了草地,朔光下伴着诡异的曲调,从各处阴暗的角落探出触角和柔软身躯,无数双豆米大小的黑色虫孔随着萧的挑弄翩跹起舞。

男人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直直的看向我,从唇角迸出一串长调,所有的软虫都像是发了疯,在地上挣扎蜷缩翻滚着,扭动着或纤细或粗长以及长年隐没在黑暗当中的身体,抬起不可能直立的身体,似乎在找寻什么。我感到毛骨悚然,却发现我根本无处可躲。这些恶心的物体蠕动着突然在缓缓低沉的萧音当中红了眼,开始互相撕咬缠斗起来,毒液四溢互相喷洒。它们开始啃咬吞噬着同类的躯壳,若是咬不动就扯得四分五裂,扯出发黄或白花花的内里——这些虫子没有引人瞩目的绯红色彩,没有让人怜悯的情感,留给我的唯有晕眩,和反胃。

萧声骤停。

万千爬虫在此刻定格,随后像是潮水一般游走钻进泥土和树丛,留下一地同类的残破疮痍。

后人前虫,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令人悚然。

我不由得抬头看着那人,他怀揣异术,如果想要杀了我这样手无寸铁的女子,断然是易如反掌。可是他却只是显露了一番这操控毒虫的能力,并未将我置于死地。

“公主殿下的定力令在下五体投地。”他把萧重新插入腰间,向我走来,脚下踩过几只仓皇的虫子,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嘴里还是赞许的语调,“殿下果真不是一般人。”

“喂,记住,我的江湖代号。”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几分,“白萧公子。”

他打了个响指,突然从旁边闪出了很多宫女侍卫,数量之多,足足是我先前的三倍余,应该都一直埋伏在周围。虽然他们都穿着楚睢的服饰,但却绝对不是楚睢人。

“他们会继续送你去和亲。”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踢踹着地上的虫子,还有人捡起先前被这位不可一世公子所丢下的面具,小心翼翼的擦洗,随后郑重的递交旁边人妥善保管,他停顿片刻又道,“公主殿下,聪明之人,人人心而向往之,美貌之人,人人心而向往之。希望殿下能够记住这条命是我施舍给你的。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好好地呆在那个傻皇子那里,等我大业将成,就去接你。”

我看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公子,再次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这支新的送亲队伍,每个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

从开始,我就没有半点胜算。

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我神色一凛,看着身边跪下之人呈上的新簪,抬手挽好头发,转身踏上了轿子,没有半点停留。

“劳白萧公子煞费苦心了。”当真实坐下的时候我方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襟,说出来的话语也变了调调,颤抖着的双手几乎没有办法合拢,想要勉强抱拳都是做不到。

劫后余生的感觉着实不太好,没有欣慰只有沉重。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绝对的权威面前,我还是太过于弱小,我没有去反抗的权利,只能等待,等待最后的宣判。今夜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说,单单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足矣断了我想要逃跑的念头。

以一人单挑这数百大汉么?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明白,那个男子肯定也已经准备了假公主,却被我捡回了一条命。

本来已应是万幸,可我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离开,就算是早楚睢边疆最后的集市跑了也比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好上百倍。

我按下愤怒,再细思。

他们是江湖中人,同皇权之间本来就是互相牵制平衡,为什么要干预这一场毫无干系的联姻?

我是个痴傻公主,所嫁之人也不过是痴傻皇子。这本是一场笑谈,送亲迎亲也不过是场闹剧,大家都当作玩儿来看,没有人会真的在意或者来查什么。如果在这时候,把来和亲的那一批人换血,就算是发现出了问题,也无人会怀疑到这场政治联姻上来。

这是布局者理所应当,安插眼线到襄渠的大好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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