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也没有人来传召我这个傻子,说明襄渠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要么也是恼了,他们发现我丢了估摸着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又要权宜之计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说我是自己在宫中失足或者染病,总之百利无害。
可现如今,如果我离开了这个三皇子,那么谁能够照顾他?我无法带他走,我孑然一身也只能是勉强,更何况带个傻子?
但是他只是个傻子,他何辜?如果再这样下去,绝对捱不过一个年头,再像先前的折腾,恐怕没两次就要被活活殴打致死了。
我看着这个三皇子,按理来说丢下就一了百了,任由他自生自灭,此时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没有勇气迎上他弯弯的眉眼,不管我是否弄疼他,都满足的笑容。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迫使自己抬头看着他,轻声问他:“疼吗?今后假使伤着了要即时清理,如若不然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愣了愣,满是水雾的眸子拨开面前的灰尘,轻轻点染金色光点,漫天光芒,然后突然扬起更加明媚的笑容,扯碎了最后挣扎的痛苦,仿佛从来未曾品尝酸涩。
他摇了摇头:“不,疼。”
这次轮到我怔住,半晌不晓得说什么,低下头正准备帮他继续清理,他突然站了起来,往旁边的柜子走了过去,迈下步子的时候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撑住了旁边的墙面,大幅度的动作让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衣服滑下来,慢慢落到了地上,窗门吱呀,他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
我的呼吸在这一瞬停了下来。
这两日帮他清理的都是四肢和面孔,这是头回看见上身全貌。
他好瘦好瘦,瘦的几乎比我想象更甚,如果说要用两个词来形容我的这位夫君,一个是安静,一个便是瘦弱。当眸光接触到上面鳞次栉比的疤痕,心抽痛的好像要死掉,青紫交错是旧伤未褪,更别提有些还是嫩红色的,泛着红砂,那是这个世间最可怕的颜色,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喜庆的颜色,在这个我夫君的背上蔓延,攀爬,扩散,纠缠,盘绕。
转眼,只是在我回过神来的片刻,他就回转头来了,青丝披散流转飘荡,抽裂了窗外炽热白光,缝隙当中逆光,整个轮廓浅淡又深邃。前胸也是数不尽的痕迹,我定睛到他的面孔,瑕疵小口依旧附在上面,却不影响。
他在笑,笑着向我走来。
他走的很慢很慢,放开墙甚至有些摇晃,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由他为中心发散的光晕把本来就苍白的皮肤衬的更是没有一点健康人应该有的颜色。
但是他嘴角的微笑,在那个瞬间,倏然闪耀,消融了所有的霜雪,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伤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嘴角滑动的弧度当中消失了,只剩下坦荡大道,唯有他从尽头来,他走来,踏着光,背着光,带着光——他就是光。
他在逆光中走来,那耀眼比我见过在这世间里的任何光辉都要美盛,突然间我好希望他一直这样走下去,缓缓的,就这样走着,笑着,再也不要被愁绪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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