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还是冬天, 遂州外两百里地龙翻身,把山给崩了,西秦的灾民就趁机涌了进来, 有的去了南岭, 有的去了五陵,留在遂州的只是一小部分。那些灾民来了之后为免让楚人听出口音, 就佯装哑巴。当时秦大人掌管粮草, 也听命去为百姓舍粥, 两三日后才发现那些灾民并非本国之人, 本是要去告发的, 可第二日秦大人又说此事算了,把一些家里死绝的军户户籍给了那些灾民,还把那些人给安置在了城里。”
“为什么?私藏敌国之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是收了那些灾民的钱财,当时也有人看到了, 百姓们私底下都在传。”
“那些人都已经沦落为流民了, 哪里来的钱财给秦越行贿?”
“这大人就有所不知了,西秦盛产金银, 粮食却是有价无市的,那些流民入楚后给自己买个身份, 从此衣食无忧, 也不奇怪。”
这证人是当年在遂州负责安置流民的一个里正, 手上的账本俱都清清楚楚地记载着秦越批了手令让他安置这些流民。
陆栖鸾手上也过了不少案子了,知道下面的那些贪官比商人都精,冒的风险必然要和获得的利益相当, 而区区灾民的钱财,能让一个京官出身的显贵顶着里通外国的罪名为他们冒险吗?
想了半天也没信,陆栖鸾走出枭卫的地牢,把账本递给等在那儿的苏阆然,道:“秦大人那边怎么审的?认了吗?”
苏阆然翻着账本,道:“没有,只说一概不知……尽是十六年前的旧事,现在要查怕是难。”
陆栖鸾抄着手想了片刻,道:“你说是不是谢端为了敲打敲打左相一党,栽赃污蔑秦越……也不对,他又不是蠢,何必做得这么明显,生怕我不知道似的。”
苏阆然面无表情道:“那也是你带回来的。”
“不带回来能怎么办?左相那帮子人不还是一样爱作?”
若说谢端回朝后有什么作为,就是他往那儿一杵,陆栖鸾桌子前满朝文武的贪渎受贿的密报直线下降,左相的人也都知道收着点了,朝中好不容易清净了一段时日。
所以说,朝中到底还是需要制衡的。
但如果真的是谢端指使人栽赃了秦越,这性质就变了,陆栖鸾有些拿捏不准。
谢端不能出事,至少近两三年内不能。用些手段打击政敌历朝历代都是家常便饭,可她有点不信谢端会折节这么做,或者说他另有目的……
苦思半晌,陆栖鸾啊了一声,一脸恍然。
苏阆然:“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陆栖鸾看向苏阆然道,“我那天晚上在谢府更衣的时候,把玉落在谢府了。”
苏阆然:“……”
苏阆然:“什么时候?”
“有一个月了吧,那天晚上……”
苏阆然:“晚上?”
“对,何宋明桐一起去的谢府。”
“还有宋明桐?”
陆栖鸾忽然本能地收了声,见苏阆然阖目长吁一口气,提刀便走,反射性地拉住他的手。
“你去哪儿?!”
“去谢府查线索。”
“不不不不你这架势像是要去灭门的,我枭卫再怎么虎也动不到宰相府头上,你先冷静冷静。”
苏阆然眼瞳周边一轮泛起的微红随着她的话徐徐淡下去,道:“你落下的东西要取回来吗?”
“拿还是要拿的,我也有点话想和谢端当面说,你就……”
苏阆然:“我也去。”
陆栖鸾报以不信任的目光。
苏阆然把刀扔地上:“我不带兵刃。”
陆栖鸾:“可我咋听你雁云卫说,你赤手空拳比带板斧都凶残呢?”
苏阆然:“都是谣言,没有的事。”
……
谢府还是如第一次来时的模样,只不过陆栖鸾到时,府中正进出着许多官吏。
他们当中有些熟面孔,本来是左相那一派的,谢端一回京,立即便倒戈过来,据说那段时日,发现自己麾下有“叛徒”的六部官邸里,每天都有砸碎的瓷器送出,以至于还气病了几个左相的左右臂。
他们见了陆栖鸾,神色没有半分意外,都彬彬有礼地打过招呼才离开。
“大人来得正好,今日是东沧侯爷生辰,谢相将侯爷请来府上,稍晚些还有饮宴。”
陆栖鸾在门口好生震了一下,京中其他人家做寿,门口少不得披红挂彩,广邀亲朋的,哪里像这谢府似的,来了才知道。
“这可不好意思,还未曾给侯爷准备寿礼。”
谢家仆从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道:“陆大人放心,府中是十年如一日不收礼的,但收到请帖的人家要准备点墨汁,若是被相爷点到,是要给侯爷献诗的。”
陆栖鸾:“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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