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冬到春总是过得极快, 转眼间,已是人间四月,花开满帝京。

朝中显得比任何一年都清寂, 右相已不堪提, 左相见皇子被杀,怒极攻心在家中养病, 下面的百官群龙无首, 硬生生拖了两个月, 才把陆学廉的调任书批了下来, 即日起便要调至湘州去。

“……府中还有军务待处置, 我就送到这里,梧州想必已接到了信,去了便有接应,祝二老路上平安。”

陆母略有失望, 连连叮嘱, 一旁陆学廉倒是理解的,对一个人前来送行的苏阆然道:“栖鸾身上的担子重, 就不告诉她了,往后还要托你好好照顾她。”

“陆大人放心, 春闱在即, 她的担子会轻一些。”

女帝临朝来得突然, 加之陆栖鸾作为帝师,又是个女侯,朝中有一半不能接受的老臣便开始罢起工来, 不约而同地告病,尤其是户部、吏部、礼部,陆栖鸾去拜访时,一片空荡荡,连衙役都睡着了。

他们罢工耍脾气,但国事却是迫在眉睫,朝中的奏折堆成了山,陆栖鸾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一连在宫中忙了五六日,才把大楚境内的春耕水利和官吏考核的事情定下来。

比起陆栖鸾那边,苏阆然处理的军务更加冷峻些,搜查易门余孽,当真还抓住十来个,据说他们的家眷当天都崩溃了,竟不知枕边人早已非本人。

更有一些官吏,还未查到他们头上,人便神秘失踪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发现……那易门余孽遍布朝野,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送走了陆父陆母,苏阆然便打算去宫中找陆栖鸾,商议是否要对嫌疑最大的枭卫府主赵玄圭动手,路过宋相府邸时,发现墙那边一阵喧闹。

宋夫人正气急败坏地用鞭子痛打一个丫鬟——

“让你带坏小姐!读什么书,你以为你一个奴籍能考状元!相爷是倒下了,但宋府还有主子当家!什么破书,扔了!”

丫鬟哭着蜷缩在地上:“夫人息怒、燕儿不敢了!燕儿再也不敢了!”

墙里丫鬟的哭喊挣扎着,苏阆然本来不大想管这事,忽然见墙头有人丢出来一本书,苏阆然反射性地接在手里,一看书皮写着《太御女宦外传,有点愣。

这不是坊市里还没上架的……

那边宋夫人抽够了,把马鞭摔在地上,尖声道:“别庄的那个王瘸子不是想要她吗?今天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配给王瘸子,省得这贱人多嘴找小姐抱怨——”

周围的仆妇刚把燕儿捆起来,背后的墙忽然轰地一声塌了下来,吓得仆妇滚倒在地上。

宋夫人被滚落的转头砸痛了脚,愕然间望见是雁云卫的一个少将军,脸色瞬间青了下来。

“你……你有何贵干。”

苏阆然面色淡淡,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像是来找碴的,问道:“这书是宋夫人的?”

……该不会是本反书吧。

宋夫人头皮发麻,忙指着燕儿道:“是这贱婢的,和宋府无关!你要带就带走她!”

燕儿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看清苏阆然的面容,颤声道:“您是雁云卫的苏将军吗?”

“你认得我?”

燕儿抹着眼泪道:“我家小姐的女宦系列你一批订二十套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

宋夫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拆了自家墙的人可怕,又听他提醒说新法令才下,挞死家奴者需刑拘,不得不咬咬牙走了。

燕儿得了救,千恩万谢道:“多谢将军救我一命,日后定然报答……那、那书能还我了吗?”

苏阆然:“不能。”

等到陆栖鸾从宫门处一脸倦色地走出来后,看着苏阆然连日抄家还精神饱满的脸时,顿时感慨练武的人就是底子好,不是她这等三脚猫能比的。

“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你是不是笑了?”

“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

“没有。”

如是一路回了侯府,却老远便见府门处乌压压的一群人堵着门,府卫去拦都无济于事,看着都快把门给挠破了。

陆栖鸾定定地看了许久,问苏阆然道:“我最近没有拖欠手底下的人俸禄吧。”

苏阆然道:“你欠我的假。”

陆栖鸾:“哦,憋着。”

门口都被堵死了,两人只好绕到后门去,让家仆开了门,进去后陆栖鸾问道——

“府门口怎么这么多人?”

家仆老程接过陆栖鸾带回来没批完的奏折,一脸苦色道:“侯爷,您忘了,月底就是春闱了,门口那些都是些举子呢。”

“他们来我这儿做什么?”陆栖鸾摘下手套,在家仆打上来的井水里洗了洗手,道,“举子想拉关系该去翰林院或者吏部的文官家里,考题是太上皇定的,我又不知道考题是什么,找我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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