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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容兆回到驿馆,才进门便听妖仆禀报,莫华真人那头派了人来传他。

没有急着过去,他先回屋换了身衣裳——立领遮去颈上印子。

莫华真人的院子里已乱成一团,容兆进来,看到等在屋外的苍奇,走上前:“小师弟如何了?”

“师尊正在施法救他,”苍奇蹙眉道,“像是被人种蛊至最后关头打断,蛊虫在体内冲撞了灵根和经脉,伤及丹田,小师弟修为低下,怕是遭不住。”

简而言之,命不久矣。

侍从进进出出,容兆未再多问,苍奇便也噤声。

等了片刻,屋中传出莫华真人的说话声,苍奇忽然开口:“大师兄,今日有劳你了,若非你耗费心神帮我研习功法,我也不能这么快有所参悟。”

莫华真人出来时,正听到这一句,凝重神色里多了一丝疑虑,目光掠过容兆,先问苍奇:“你们今日在一起研习功法?”

“是,”苍奇解释道,“下午便出去了,找了个山间清净处,免得被人打扰,方才回来时听闻小师弟出了事,便匆匆过来了,不知小师弟现下如何了?”

提到奚彦,莫华真人脸色十足难看:“我已施法为他调理内息,他不但丹田有损,命魂也遭了蛊虫啃噬,医师正在看,若是让我知晓是何人这般阴毒,用这种手段戕害我儿——”

他说着看了一眼容兆,见容兆神情自若,并无心虚,又有苍奇方才之言,便也只是眉头紧蹙,停住了未尽之言。

从前容兆这个大弟子是很合他心意的,年少成名也让他颇有脸面,但随着他的独生子长大成人各方面却都差强人意,他自己修为也常年停滞不前,容兆年富力强又有云泽少君的美名,所有人都觉得元巳仙宗下一任宗主该是他这个大弟子,他们师徒之间的隔阂才越来越深。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更是让他难以接受,事情若与容兆无关最好,否则——

“眼下还是先救回小师弟要紧,”容兆像是半分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提议道,“若是门中这些医师没有主意,不妨向仙盟广征能人异士,务必先保住小师弟的命魂。”

其实也只有这个法子,莫华真人眉头未舒,轻飘飘的一句保住命魂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他要保住的是奚彦的灵根和修为。

容兆和苍奇又各自安慰了莫华真人几句,先行告退了。

走出院子,他二人也未多言,至岔路口分开,容兆只说了一句“多谢”,苍奇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苍奇并不知晓容兆方才从哪里来,事情又是否与他有关,只为帮他打消莫华真人的怀疑。

他们师兄弟二人向来不算亲睦,至少面上关系远不如容兆与奚彦。

但也只是表面上。

之后几日,莫华真人一面四处派人寻名医救治奚彦,一面以元巳仙宗宗主身份施压仙盟,欲意查清那夜之事。

“你那师尊还挺有趣,”乌见浒此刻人在仙盟议事殿中,一面看乐子,一面与闭关中的容兆传音,“自己儿子在风月之地出了事,他不嫌丢人,跑来找其他宗门麻烦,要我们所有人配合他查出凶手,他以为他是谁?”

“他没找你麻烦?”容兆说是闭关,靠坐榻上,却在看闲书。

“哪能没有,”乌见浒道,“他找不了你麻烦,不就得找我麻烦。”

“乌宗主,我说的话你有在听吗?”莫华真人忍耐着怒气,扬声质问他,“你那夜,究竟在那乐坊里做什么?”

传音被打断,乌见浒面露不快,混不吝道:“听曲、喝酒,后头喝醉了,有美人投怀送抱,再后面不记得了,无非就是那档子事请。”

众仙盟长老们闻言面露尴尬,萧如奉轻咳:“乌宗主,你已是有道侣之人,怎能如此行为不检。”

乌见浒懒得理他,继续传音容兆:“萧如奉那个老匹夫说我行为不检,我与道侣亲热,算何行为不检,他自己跟头淫蛇妖鬼混吸取精气,真有脸说。”

容兆慢慢翻过一页书,道:“他说得挺在理。”

“在理?”

“嗯。”

乌见浒气乐了:“请云泽少君赐教,我行为不检在哪里?”

“哪里都是,”容兆的声音微顿,屏蔽神识传音前最后一句说,“死性不改。”

传音断开,容兆那带了几分调侃和笑意的语调犹在识海中,乌见浒回味着,颇显愉悦。

莫华真人见状,又提起声音:“乌宗主,你究竟是何意?!”

乌见浒的耐性告罄,站直身,唇角笑意压平:“奚宗主,该我问你,你究竟是何意?既无证据,便不要将我当犯人一样审,我没义务配合你,诸位继续吧,我先走一步,告辞。”

莫华真人气急败坏,其他长老们赶忙打圆场,乌见浒却半点面子不给,径直离开。

自然是没有证据的,乌见浒敢做便不会留下把柄,那夜乐坊里可能的破绽都让他的人扫了尾,莫华真人过后再派人去查不过徒劳。

事情便这样胶着下来,奚彦的情形却不容乐观,大比尚未结束,莫华真人决定带他先行回宗门医治,容兆这个大弟子也无道理再留下。

启程那夜,乌见浒又一次踏月色而来,为他送行。

容兆看着翻窗进来的人,奚落道:“乌宗主果然做贼做习惯了。”

乌见浒依旧拎了个酒葫芦,上前搁下,顺嘴道:“我还是很好奇,那夜你究竟是如何破开我设下的结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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