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砚仰头看往床上滴血的地方, 船舱是用一块块木板拼接而成的,不可避免会有些间隙,血便是沿着房间的木缝滴落的。

有几滴血砸到了祁不砚的那张脸,在昏暗夜间看着分外妖冶。

血?

贺岁安缓慢抬起手, 也有一滴血砸进她的掌心。

船舱外是出事了?

啪嗒。

又有一串血砸下来, 擦过贺岁安耳垂, 顺着微松开的领口滴进去, 她瞬间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自然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继续安睡,贺岁安顾不上擦去身上的血液和换一套新衣裙, 当即随祁不砚打开房门。

他们一起出了船舱, 估摸着到上面与房间对应的船处。

那里确实还有一滩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血, 几个皮肤黝黑的船工站旁边, 海风呼呼地吹,将他们随意用布条束着的头发吹得凌乱。

他们表情有些怪异。

也不是能说是怪异,只能说他们不知为何盯着血看。

像是这一滩血的出现对他们来说也是出乎意料的, 他们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妥善地处理掉。

贺岁安今晚穿了条红色长裙。

无论在白天, 还是黑夜都显眼,船工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和祁不砚,问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右手举着一根蜡烛,伸出在房间里被滴到血的左手给他们看:“有血从我们房间滴落。”

也就是为此事出来查看。

船工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他们面面相觑, 很快,有个蓄着大胡子的男人站出来道:“原来如此, 那是我等打扰小姑娘、小公子休息了,很抱歉。”

贺岁安问:“你们干了什么?怎么会有血滴下去的?”

她跟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这附近有滩血, 他们又恰好在这里,太值得怀疑了。

大胡子男人向贺岁安解释为什么会有血, 原因是船上的一位贵客在大晚上的突然想喝新鲜猪骨汤,让他们现杀猪炖一锅。

他还不知是真是假地吐槽那些贵客是不把他们船工当人来折腾,什么事都要他们揽着来干。

有人推了他一把。

“老胡,你少说两句!”

被人称作老胡的男人话锋一转:“都怪我们笨手笨脚抓不到猪,想着先刺死它,导致流了血在此,叨扰了你们,还请莫怪啊。”

在船上杀猪?

贺岁安是有认真听他们说话的。

的确能说得通,因为大船长期行驶,船工会在船上养些家禽动物,方便宰杀了当滋补食物。

她半信半疑。

当真仅是如此而已?

大胡子男人大概知道贺岁安在想些什么,又说,猪是那位贵客带上船的,谁知它挣脱了,怕惊扰船客,找了几个船工合力抓起。

怕贺岁安不信,他们去找那只死去的猪给她看:“小姑娘,你不会以为我们在骗你吧。”

贺岁安摆手:“没有。”

祁不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还没擦掉脸颊沾到的血,点点血渍如盛开的玫瑰花花瓣,鲜红欲滴,诡异中透着一丝矛盾的好看,像常会在晚上出没的山鬼。

船工觉得他们就是两个小娃娃,想通过不收船费的小补偿来弥补他们刚被血惊扰到一事。

再不济,反过来给他们点银两,毕竟也没必要生事。

“成不成?”

他们问。

只见少女低头看船板上的那滩血,暂时没说话,像是被血滴落房间这件事吓到了,哪怕他们这些人说是猪血也还是有后怕。

少年倒是好相与地说:“好。”

大胡子男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位的船费,我们分文不收,吃的也不再收。”

祁不砚还是一个字:“好。”

良久,贺岁安才点头。

一个满脸麻子的船工半跪到船板,拿着抹布使劲擦掉地上的血液:“我等会用东西垫住,不会再有东西滴下去了,你们放心。”

大胡子男人看了一眼天色,似好意提醒道:“时辰不早了,两位还是回房里继续休息吧。”

祁不砚转身回去了。

贺岁安也没留下来的借口。

船工其实是有恃无恐的,在水上不同于在地面,船上的人行动受牵制,若是不懂事也没地逃,说不定还会被他们扔下水里喂鱼。

贺岁安虽然心有疑虑,但碍于没有证据,只能先装作相信船工的话,回船舱的房间里了。

她用帕子沾水,擦掉床的血。

猪血?

还是人血?

贺岁安闻了闻,想分辨这些血到底属于哪种血。

祁不砚则已经断定这是人血,不是猪血。自下孤山后,他闻过太多的人血了,很是记得它的味道,猪血的会是其他的怪味。

她擦血的手停住,揣测道:“他们不会在船上杀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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