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闻之不禁暗忖:还是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无法保护家人,倘若早些听师父教诲,又何止如此。

“师父临终前可有何交代?”

“你师父临终前,让你回来的时候,去趟功禄堂。”

“还有么?”

李庚摇了摇头。

“既如此,父亲保重,孩儿告退。”

“去吧。”

李峻告别李庚,径往藏书阁,此时藏书阁的守卫较先前多了一倍。原是有人觊觎阁中藏书,李庚遂增派了人马。

守卫见李峻前来,赶忙让开,李峻行至杨保书房,书房摆设皆同先前一样,想必是父亲不忍心收拾,想着睹物思人吧。

李峻转动博古架上的瓷瓶,博古架缓缓移动,露出一间密室,李峻走了进去,打开功禄堂的大门,望向杨保的牌位。

此时杨保的牌位前多了个香炉,李峻朝着灵位叩了三个头,又起身上了三炷香,却发现牌位的后面放了一封信。

李峻拿出信件,上面写着“世子殿下亲启”,想必此信便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李峻没有迟疑,打开信件。

信中道:世子殿下,见字如晤。二十多年前,天下大乱,豪杰并起。为师同秦王殿下先后灭南蛮、平西夏、退东辽、拒北蒙,尚得秦地。秦地虽地广人稀、武多文少,然来之不易,还望世子殿下珍惜。

自天下平定以来,分地封王。齐、吴、楚皆为富饶之地,藩王亦是皇室宗亲,世子殿下宜小心应对。晋、南越之地藩王,虽为皇室宗亲,然与皇室疏远,此可为援也。燕地寒苦,蜀地荒芜,然封地藩王同秦王殿下一般,皆是异姓,皇室排除异己,秦、燕、蜀应互惠互助。

为师愚见,此时虽天下太平,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十年内必有大乱。秦地疲敝,世子殿下宜早图之。

秦王殿下五义子,皆有所能。若天下大乱,五子皆可辅也。李仁文武双全、腹有谋略,可谓帅才,是以秦王殿下委派北关历练。李义、李礼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品行端正、晓畅军事,可为先锋大将。四子李智,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已尽得为师真传,可伴世子殿下左右出谋划策,然智儿资历尚浅,不可尽信,以防纸上谈兵。五子李信,秉性乖觉、取财有道,是以秦王殿下委以江南从商,以供军需,可保障后勤。

为保世子殿下安危,亦保王府安宁,秦王殿下十年间训练十二死士,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署名。十二死士皆是忠心耿耿,世子殿下无须多虑。十二死士,或隐于野,或隐于市,或隐于军旅,或隐于王府,无须刻意找寻。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光阴易逝,秦王殿下年近知命,身有旧疾。世子殿下应及早历练,开张圣听,掘人才为我秦地所用,有备无患。

为师着有兵法十三篇,计策二十四,皆置于无字牌位之后,世子殿下长览之,定有所裨益。

久病卧床,临书而泣,恕为师不能再为李家效力。

杨保绝笔。

李峻看完书信,早已热泪两行。师父对李家,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长舒一口气,将书信放在怀中,走向无字牌位,拿出杨保所遗兵法、计策。对着杨保牌位又叩了三个头,遂关闭功禄堂大门,走出密室。

出了密室,李峻坐在师父杨保常坐的椅子上,拿出兵法和计策看了起来。

兵法十三篇,记述了杨保生前所经历的诸多战役,以及其独特的战术思想。末页附有十大阵法详解。而计策二十四,则是杨保针对各种局势所制定的应对之策。

李峻看着师父留下的兵法、计策,仿佛能看到战场上秦军英勇杀敌的身影。李峻深知,必须尽快领悟兵法、计策,才能不负师父所望。

两个时辰后,李峻合上兵书,师父所着兵书,绝对算上无价之宝,此时李峻肚子发出咕咕之声,第一次如此刻苦,竟然忘记吃饭。

李峻将兵法、计策放置怀中,径往幽竹斋。

此时,只见初霁搬个凳子坐在幽竹斋门口。

“初霁在此作甚?”

见李峻前来,初霁慌忙站起,揉了揉眼睛。

“世子殿下不是早就回来了么?去哪了?”

“去了趟藏书阁,对了,本世子腹中饥饿,弄些饭食来。”

“哦。”

“再来壶好酒!”

“知道了。”

言毕,初霁径往厨房方向,李峻走入幽竹斋。

碧瑶此时在院中舞剑,李峻视之,连连拍手。

“不错不错。”

碧瑶闻之,赶忙放下手中长剑。

“世子殿下几时回来的?”

“有两个时辰了。”

“听闻世子殿下习武归来,不知可同奴婢比试一番。”

“正有此意。”

言毕,李峻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改日吧,此时腹中饥饿,浑身无力。自从习了枪法,老是如此,碧瑶也是这样么?”

“世子练枪,自是耗费力气,奴婢练剑,不同于练枪,倘若吃多了,必然挥剑迟缓。”

李峻闻之摇头。

“弗然也,本世子此次北上,亦学得一套剑法,授武之人体型比得上十个碧瑶,然身法敏捷、出手犀利。”

“世子又要说笑了,倘若如此,走路都是费力,纵使练剑,不出三招,定是气喘吁吁。”

“数月前,本世子亦同碧瑶所想,不过出了王府,也算见见世面,有机会可愿同本世子同行?”

“上次女婢就要同去,只是世子不肯罢了。”

李峻闻之语塞,笑道:“下次一定。”

此时,初霁端了酒食前来。

“世子殿下还是不饿,要是奴婢饿了,定是动也不想动,哪有工夫在这耍嘴皮子。”

此话,表面上说的是李峻,实则暗讽碧瑶。

碧瑶上前,正要出手。

“好了好了,本世子一来就看到你们要打要杀,不知本世子不在府中,尔等又会乱成什么样。”

实则不然,先前李峻西征,此次北行,七香苑皆是一片安宁。

“此时不是夏日,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初霁嘟嘴道。

言毕,李峻回至房中,初霁赶忙跟上。

房中,李峻吃了饭食,又喝了杯酒。

“痛快!这酒虽不如杏花春,却也甘醇。”

“世子出趟门,连常喝的芙蓉酒也看不上眼,倘若再出门几次,恐怕连王府的饭菜也咽不下去了吧。”

李峻闻之一笑。

“坐下吧?”

初霁闻之,坐在李峻对面,故意发出拖拽椅子的声音。

“本世子这几月不在,又有人欺负你了?”

初霁闻之摇头,只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肯定是碧瑶,本世子回头帮你教训她。”

初霁闻之摇头。

“是父亲?还是管家?”

初霁闻之又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本世子可猜不到了,七香苑的丫鬟还有谁敢欺负?”

“是世子殿下。”

言毕,初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峻见状诧异,自己才回来,怎么又惹到她了?

初霁擦了擦眼泪。

“先前世子殿下随老爷西征,三个多月也不见书信,回到府中没几天,又北行,三个多月又不见书信,倘若世子不喜欢,干脆把初霁卖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李峻闻之大笑,这初霁原是因此生气。

“世子殿下还笑。”

“好了,好了,本世子此次出行,给初霁带了东西。”

初霁望向李峻。

“什么东西?”

李峻将那刻有“卯”字的飞刀拿了出来。

“这飞刀做工精巧,初霁可留下,早晚防身。”

初霁看向飞刀,瞳孔一缩。

“奴婢又不是碧瑶,要这作甚,世子收下吧。”

言毕,将飞刀向李峻面前推了推。

“就知道你不喜欢,你看这是什么?”

李峻收起飞刀,拿出一个香袋。先前余姚送给李峻一个香袋,李峻觉得做工精巧,又暗自向余姚 多要了一个。上面绣的是雨后初霁、玉树琼枝。

初霁接过香袋,自是爱不释手。

“这还差不多。”

“那可是,此香袋可是出自行家之手,不是长安街随随便便就买得到的。本世子可是花费两日,重金二十两买的。”

“真的?”

“当然!”

李峻所言非虚,平阳县确实待了两日,先后给余姚确实是白银二十两。

“奴婢才不信呢?肯定是哪个大家闺秀送的定情信物吧。”

李峻闻之一笑。

此时,白鹤走上前来。

“世子殿下,府外何广元公子求见?”

“何旷?此人来此作甚?”

“小的不知。”

“下去吧。”

“是。”

“自世子北行,那何公子来了几趟了。”

“是么?”

“一听世子殿下不在,便叹气回去了。”

“如此一来,得出去看看。”

“世子才来,又要出去?”

“无妨,去去便回。”

言毕,李峻走出幽竹斋,径往王府大门。

正是:

世子回府闻师亡,只身再往功禄堂。

初霁诉苦幽竹斋,白鹤来道何旷访。

欲知那何旷有何要事,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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